王府来时的马车不够,王妃索性花钱,跟街里街坊租了五六七八九十辆。
谢窈和许素素,还有蒲苇忍冬坐在一辆马车内,王爷自个一人坐在另一辆车上,几十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往澄园走。
谢窈本想让王爷先回王府,她去润园安顿好,肯定也得回去。
王爷却道:“本王说了,要陪王妃完成回门礼,没和王妃一起到伯府已是失约,那便一定要陪王妃一起回家。”
谢窈只能由他。
总觉得他把回门,说得像二人赴约私会一般。
许素素坐在车里,掀开窗帘。
她至少有五年,没有走出文昌伯府。
一股寒冷清新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人心旷神怡,外面笼罩着银白的雪色,一切都是崭新的。
不过,许素素现在只关心两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阿窈,我也不是没钱,你把晚香院都搬空了,是不是有点丢人,王爷不会怪罪吧。”
谢窈:“哪里丢人了,说了不给伯府留下一针一线,就得搬空。”
马车外面,传来棠柳巷百姓的议论声。
“天啊,王妃把当年先帝御赐的‘忠义之女’墨宝端走了。”
“何止,王妃把晚香院的匾额和门板,都拆下来带走了。”
“何止,王妃把文昌伯府院里的海棠树,连根拔走了!”
“什么?谢窈把海棠树都拔了?”接到消息的谢明安急匆匆赶来。
“嘿……呦!”
“嘿……呦!”
“嘿……呦!”
那些王府亲卫,连谢家的树都没放过,有的裹着土包装上推车,有的直接一两人合力抱着,居然还齐声喊着号子!
听着那一声声铿锵有力,渐渐远去的号子声,耳边又是百姓的低声议论,谢明安人已经傻了,只感觉谢家的脸面,被谢窈碾在地上,反复摩擦。
透过车窗,许素素看见扛着一棵海棠树的小白侍卫,尴尬微笑。
谢窈则面不改色。
许素素只好压低声音,问出另一个问题:“阿窈,我喝了酒,王爷也喝了酒,你跟我坐一辆车,可是因为王爷和你……还没圆房?”
第167章 王爷龙精虎猛,凶猛过人
“……可是因为王爷和你,还没圆房?”
许素素说完,看着谢窈,目不转睛。
酒跟女婿喝了,也确定女婿不是那喜怒无常的暴戾之人,她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这件事。
事关女儿的终身幸福,让她不得不问。
此刻,王爷那辆马车在前面,白蔹和白术各自扛着一棵海棠树,护送在王妃和诰命夫人的马车一左一右。
两人都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闻言,瞬间同时竖起了耳朵!
车内的忍冬和蒲苇,也睁大眼睛,默不作声。
谢窈的脸一红。
总感觉母亲如今,是放飞自我了。
当然,这样的变化本就是她想要的。
只不过,冷不丁听到母亲问自己这个问题,她还是有些难以回答。
“圆……”
她想说圆房也不急一时,一切得看王爷的意愿。
而王爷,只会在换衣服脱裤子的时候把自己支走卸妆。
但谢窈还没说出口,她的迟疑落在许素素眼里,就成了默认和无奈。
许素素大惊:“莫不是王爷……王爷,行吗?”
难不成王爷双腿废了,伤势转移了?还是本就伤到了不该伤的地方?难道女儿要守一辈子活寡吗。
她深吸一口气,拉住谢窈的手,想起以前听说,靖北王因双腿残疾而性情扭曲的传闻:“罢了,不能也比强求好,只是,这样的话,不知萧家如何看?”
谢窈听出母亲话语中的安抚,看了看一旁的忍冬蒲苇,感觉,她不能这么破坏王爷形象。
就算萧熠之真不行,他帮了自己那么多,是自己夫君,她该维护他的体面。
于是,谢窈一本正经地开口:“母亲误会了,是王爷太行了,王爷龙精虎猛,凶猛过人,力能扛鼎,威武雄壮,母亲就放心吧!”
许素素:“!!!”
其他人:!!!
“不说这个了。”
谢窈脸上露出一抹羞赧,故作镇定地转移话题。
许素素不确定谢窈说的是哄骗自己还是真的,但女儿的性子,若是愿意为了维护靖北王而哄骗她,怕是,她心里也有王爷。
谢窈:“刚才听桑若禀报,愿意跟母亲到澄园的下人,算上她有四个丫鬟,两个小厮,再加上许管事,人虽不多,但也够了,母亲只管在澄园好好休养,不用很久,我会帮母亲与谢明安和离,到时候,您就彻底解脱了。”
许素素不再追问,回过神:“阿窈,你可知,桑若名字的由来。”
谢窈摇了摇头。
九年前她离京的时候,母亲身边还没有桑若。
应该是在苏嬷嬷死后,桑若才成了母亲身边唯一可靠之人。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许素素说着,温和一笑,眼神清醒释然。
“阿窈,做你想做之事,不必顾忌我,只要不牵连到你自己,就是将谢明安抓起来下狱都无妨,只是,万万不可再像祠堂这般冒险。”
对谢明安,她何尝不恨。
她不希望因为自己还没和谢明安和离,而影响到女儿的行动。
谢窈墨色浓郁的凤眸,映着外面银白的雪光,显得冰冷而剔透。
“下狱?不,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我要他尝尝身败名裂,失去一切的滋味,最后,生、不、如、死。”
前世母亲被谢明安毒害,为了侵吞自己的嫁妆,她也被这所谓的父亲派人,万箭穿心而死。
拿回澄园不过是物归原主,让母亲与他和离,当然也不够。
何况她的另一个仇人,还活得好好的呢。
陆慎言敢在她回门的路上暗中窥视,看来之前的伤养得差不多了。
谢窈垂下眸,回想接下来该发生的事。
前世,她与陆慎言定亲,大婚比她嫁给萧熠之要晚一个多月,在这一个月里,安平侯,遇刺了。
京中才子陆慎言替安平侯挡箭,成了安平侯的救命恩人。
算算日子,这件事,就快发生了。
而在这之前,趁外祖父回京,她得先确定外祖父的情况。
谢窈不信,一向身子硬朗的外祖父,会在半年后忽然病逝。
“蒲苇,蒋四这个人,你怎么看?”谢窈开门见山地问。
蒲苇立即摇头:“王妃,奴婢与他毫无瓜葛!”
她眼中闪过几分厌恶:“此人阴险好色,他知晓奴婢从前在醉雪楼的身份,所以曾在言语上调侃奴婢,此前,奴婢还发现晚香院有个小丫鬟与他有染。”
“他经常对伯府的丫鬟动手动脚,但因为他是护院首领,深受文昌伯看重,所以无人敢惹。”
谢窈想起,蒋四一把将孙姨娘身后丫鬟揪出来顶罪的情景,喃喃道:“恐怕芳儿房间里那封信,也是他放的。”
谢明安身边的人,朱嬷嬷和王管事已经死了,孙姨娘和他反目成仇,会在生孩子之前,使劲儿折腾他,二房一家是墙头草,与他并不在一条船上。
若外祖父那边出问题,十有八九,和蒋四有关。
她故意伤他,就等他狗急跳墙,露出马脚。
半个多时辰之后,澄园到了。
谢窈扶着母亲下了马车,雪刚停没多久,屋檐与门口两侧的石狮子覆着碎雪,晚霞倾洒在绣闼雕甍之上,透出一抹暖色。
朱红大门敞开,入门道路已经被扫净,只留两侧玉兰树,枝桠上积着雪,似缀了满树梨花。
长思和许管事先行一步,此刻迎在门口,旁边是十几个身穿短打的精壮汉子。
他们身后,舅舅许知行走出来。
他锦衣玉带,身披狐裘大氅,在身后洁白雪色映衬下,似在画中走出的世家雅士,不见岁月痕迹。
长思怔怔地望着许知行,眼里好像只有他。
和之前在伯府一样,舅舅看见母亲,眼眶瞬间又红了。
“兄长多大了,怎么见我一次,就哭一次?”
许素素上前,拍去了许知行肩头的雪,笑着说。
她这个兄长,什么都好,就是一个大男人,却爱哭。
她还记得小时候,自己和父亲刚把兄长捡回家,给他吃了一顿饱饭,他就边吃边掉眼泪。
许知行眼中含着泪光,似是欢喜,似是激动,喉咙动了动:“我们许家那个张扬明媚的许大小姐,回来了。”
他克制着情绪,怕自己一开口又要落泪,连忙看向谢窈。
“小阿窈,长思已经跟我说了护院的事,这是你外祖父在京中别院里,于管家的儿子阿武,是我看着长大的,之前是我宅子里的护院,往后让他带人守着澄园,你放心。”
为首的阿武是个十八九岁的健壮少年,虽然年轻,但比其他护院要高上一头,看起来就是个练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