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还不是最让秋水心悸的。
在谢窈身边,一个身披青色云氅的妇人,此刻,正冷冷地盯着她!
这妇人,是她曾经的主子,多年不见的许家大小姐,许素素!
母女俩的容貌并不相同,可此刻的眼神,却一样的冰冷,森然!
“秋水,你大半夜的出门,是去见谁了?”
许老爷子声音带着怒意,眼中满是失望。
秋水双腿一软,“扑通”跪到地上,冷汗浸湿了后背。
“奴婢,奴婢只是觉得屋里闷,出门透了透气,并未去见谁。”
“是吗,”谢窈缓缓走下台阶,停在她面前,目光扫过她的脸,语气讥讽,“透气要穿着见不得人的斗篷,还特意描眉涂脂?”
秋水的脸已经惨白无血色,刚要辩解,许素素直接走到她面前,掀开她斗篷的帽兜,不等她反应,“啪”地一声,狠狠一巴掌扇到她脸上!
这巴掌力道极重,秋水被扇得偏过了头,嘴角瞬间溢出血丝,脸颊火辣辣的疼。
她懵了,抬眼看许素素,满眼不敢置信。
从前的大小姐最是宽厚心善,连有婆子偷偷拿她首饰变卖,被她发现,得知婆子是为孙女抓药后,她一笑而过,说自己钱多。
许家上下,都感念大小姐的好。
许素素盯着她,手掌微微发抖,不是害怕,而是因为愤怒。
“我当年把你从街边买回来,教你识字,给你体面,不是让你帮着别人算计我爹,算计我女儿的!”
一个身穿短打的青年,从家丁中走出来。
“老爷,小的奉王妃之命,今晚盯着秋水,亲眼看见她去了文昌伯府后门。”
秋水认识这个青年,睁大了眼睛:“阿武?”
“不止呢,她还跟伯府的门房说,自己是来找伯府的护院首领蒋四。”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
白蔹从谢窈身后闪出来,一身劲装,轻按佩刀,清俊面孔似笑非笑,脸颊露出一对酒窝。
秋水彻底陷入绝望,因为她听出了这个声音,正是白天给她送纸条的小厮!
原来纸条是为了引蛇出洞,一切都是谢窈的算计。
她知道自己深受许老爷子信任,所以布下陷阱,让自己在许老爷子面前,被抓个正着。
“好啊,”许老爷子指着秋水,声音颤抖,“我待你如亲女儿,你难道不知道谢家与我许家的关系,竟敢为文昌伯做事?”
许素素冷冷一笑,语气却平静下来:“来人,将这背主奴婢,杖责五十,发卖出府。”
秋水终于崩溃了,哭着求饶道:“奴婢……奴婢不敢,奴婢的确是去了文昌伯府,但只是去见蒋四,绝不敢背叛许家啊。”
一个是在别院管事了十几年的丫鬟,一个是许家真正的大小姐,家丁们听到许素素的话,立即反应过来,上前按住她。
谢窈俯视秋水,声音平淡,带着刺骨寒意。
“你身为许家别院之人,去见蒋四做什么?是想像白天那样,再跟他温存一番?还是跟他交代如何调理外祖父的身体?可惜,蒋四今晚去医馆换药,没看到你,倒让你白跑一趟。”
秋水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惊恐,靖北王妃竟然连她和蒋四的事都知道了?
一边的于管家,这时也走到她身边,发出叹息。
“秋水,你别再隐瞒了,今天蒋四来别院,我就觉得他看你的眼神不对,如今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你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但大小姐和王妃,早就盯着你了!”
“怪不得蒋四临走时,故意拉着我不放,询问老爷的身体近况,他一定是想害谋害老爷,再嫁祸到我身上。”
谢窈看向于管家,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于管家,只不过是被秋水和蒋四联手设计的背锅之人。
前世,母亲未曾与谢明安分府别居,阿武还是舅舅的护院。
外祖父突然去世,若是有别院的掌事丫鬟秋水出面,指认凶手是于管家,那必然会牵扯到阿武,进而让许家人怀疑舅舅。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舅舅被诬陷,文昌伯就能以女婿的身份,霸占许家产业!
第175章 外祖父母亲相见,秋水交代
秋水趴在地上,擦了擦嘴角的血迹,颤抖地抚摸发间玉簪,还抱着最后一丝侥幸。
“奴婢跟蒋四情投意合,他说了会娶我……奴婢只是对他有情,但绝没有背叛许家!”
她又激动地说:“对,对,他不会骗我的,他还给了我信物,这发簪就是信物。”
“信物?”
蒲苇走出来,从袖中丢出一支青玉簪,扔到秋水面前。
“这破簪子,三两银子都不值,蒋四怕是买了一捆,送遍了伯府的年轻丫鬟!”
之前她在晚香院时,蒋四为了拉拢她,也曾给她送过一支这样的簪子。
“你若不信,就去伯府问问,谁不知道蒋四跟许多丫鬟都不清不楚,而你,是他手里最蠢的那个。”
秋水捡起地上的簪子,拔下自己发间的玉簪,仔细对比。
一模一样。
“不,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她的手指颤动,玉簪从手中滑到地上,“啪”地一分为二。
再想到今夜听到伯府门房的话,她终于明白,从头到尾,蒋四对她只有利用。
许老爷子看着她,心里又痛又怒。
他是真把秋水当干女儿看待,却没想到,自己信任了这么多年的丫鬟,是谢明安的人!
秋水触及到许老爷子的目光,羞愧交加地低下头,眼底翻涌着不甘和恨意。
只是,当许老爷子侧头,再看到自己身边的许素素时,心中的怒火,忽然烟消云散。
女儿回来了,那他还关心一个有二心的干女儿干嘛?
谢窈一直余光望着外祖父的神情,见老人眉目舒展,她才放下心来。
只有她知道,外祖父多么想念母亲。
她将母亲请来,外祖父激动又高兴,就顾不得为一个奴婢伤心了。
而母亲即便还不知如何面对外祖父,也不会拒绝自己。
许老爷子忍不住看许素素一眼,两眼。
他心道,除了小阿窈大婚那日,自己有多久没见到女儿了?
自从她执意要嫁给谢明安,这些年,他们父女俩,没有好好说过一句话。
“素素,”许老爷子语气有些局促,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步,想拉住许素素的手,却又放不下面子,“你怎么来了?”
“阿窈叫我来,说——”许素素听到父亲的声音,刚才的冷肃褪去,眼底涌上愧疚。
她本该说自己是谢窈叫来的,可回过头,望着许老爷子的满头白发,她眼眶一下子红了,哽咽道:“爹,我想您了!”
“您的头发怎么全都白了,明明我离家时还是黑的。”
许老爷子暗了暗酸涩的眉心,“嘿嘿”一笑,笑中含泪:“老夫都多大了,有点白头发,显得沉稳。”
许素素摇了摇头:“是女儿不孝,回来晚了。”
“回来就好,素素,回来就好。”
许老爷子拉住女儿的手,走进正厅,再也没有看地上的秋水一眼。
“外面冷,咱们进屋说,老于,快——”
于管家抹了一把眼泪,重重地“哎”了一声:“老奴这就去做大小姐最爱吃的饭菜!”
“至于她,”许老爷子脚步停顿,侧头道,“小阿窈,交给你了。”
回到屋里,他上下打量着多年不见的女儿,简直是坐立难安。
许素素接过于管家盛的银耳羹,原本是小口喝,可不知为何,她忽然忍不住了,眼泪失控,大滴大滴落到碗里。
“对不起,爹,当年都是我不懂事。”
一字一句地说完这句话,许素素长吁一口气。
“过去的事不必再提。”
许老爷子望着女儿,沧桑干枯的手抬起来,给女儿擦眼泪。
“素素,你只需要记得,人这一辈子,谁没有做错事,走错路的时候,嫁错了人没关系,不管你多大,回到家里,你永远都是爹娘的女儿。”
许素素扑进许老爷子怀中,压抑地哭起来。
柴房内。
秋水被捆在角落,面容灰败,眼神执拗地望着柴房的门。
像是在等谁来给她求情。
谢窈坐在唯一的木椅上,忍冬和白蔹立在她身后。
“说吧,”忍冬先开口,“文昌伯把你安插在许家别院,到底有何目的?”
秋水抬起头,声音沙哑:“蒋四只是让奴婢盯着老爷的动静,有什么事跟他通传,没让奴婢做别的。”
她的眼泪如雨下:“王妃,老爷待奴婢如干女儿,我怎会害他?”
忍冬:“你不会害他,却会骗他。”
她取出一张泛黄的单子,上面,是许老爷子几年前寒疾加重时,秋水给出的祖传偏方。
“这偏方就是个寻常治病的方子,可老爷子本来身体康健,哪有什么寒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