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堂堂一个伯爷,居然打女儿聘礼的主意,实在是令人不齿。
最重要的是,何大人看出萧熠之对谢明安的不屑,何家与萧家是世交,他自然是帮萧熠之说话。
何大人道:“谢老弟,王府送来的聘礼,都是陛下亲自过目了的,五日后就是大婚,你要真能给出和王府相当,或者更多的嫁妆,那让你收入库房倒也可以。”
他眼神一肃,继续说:“但若现在夸下海口,到时候嫁妆被你自己扣下来,少了许多……传出去,怕是显得伯府对王爷不敬,难保陛下不会问责。”
何裕这个多管闲事的狗官,谢明安见他将皇帝抬了出来,心中暗骂。
谢明安本想反驳,陛下怎会在意谢窈嫁妆多少,却看到前些日子刚引为知己的小兄弟裴隽,正在朝他用力眨眼睛。
裴隽身份特殊,算皇上的表弟。
他出现在这里,代表皇上真的关心这件事!
谢明安纵然再不甘心,也只能连连称是:“大人所言极是,下官哪敢留下王爷的聘礼,必然得全都算作嫁妆,送还王府的。”
许素素松了一口气。
还好,王爷给了她家阿窈足够的体面,谢明安也没办法跟女儿抢这些聘礼。
她再添一些,如此,女儿的嫁妆,也不算委屈。
萧熠之玄眸幽深,冷不丁再次开口:“文昌伯又说错了,这些聘礼若当成嫁妆,是给谢窈一个人的,而不叫奉还王府。”
谢明安僵硬地附和:“是,下官说错了话,求王爷宽恕。”
“伯爷客气了,你我是一家人,谈什么宽恕不宽恕呢。”
萧熠之脸色变得平和,不紧不慢地说。
谢明安嘴角抽动:“来人,帮二小姐将聘礼收入晚香院。”
谢窈:“不用了,桑若忍冬,你们和王爷的人一起搬吧。”
萧熠之挥了挥手,白术会意,指挥着王府亲卫,将一箱箱聘礼抬进晚香院。
谢明安心如死灰,脸色阴晴不定。
这么大的排场,这么重的聘礼,全都给了谢窈这个丫头,他怎么甘心。
若不是他把谢窈召回京,这桩婚事还成不了,结果,伯府没捞到什么好处,倒是让谢窈风光无限。
谢家二房一家缩在角落里,看的眼热。
谢二爷的小儿子道:“二姐姐这下可风光了。”
谢二爷脸色难看:“不知道大婚之时,又是什么盛况呢,这丫头,真是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二房夫人低声感叹:“是啊,这排场,比之前安平侯府成亲还要盛大。”
说着,她刚想凑近多看聘礼一眼,就被靖北王的亲卫冷眼一瞥,顿时噤声,拉着小儿子迅速走了。
裴隽走上前,他身姿玉立,唇畔浅笑:“陛下让我来沾沾喜气,如今喜气已经沾到,裴某告辞了。”
他又语气真挚道:“裴隽在此祝谢二小姐新婚顺遂,自在随心。”
谢窈颔首:“多谢裴侍郎。”
裴隽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一身绯红官服,背影如松如竹。
萧熠之轮椅扶手的手攥紧,忍不住问出句冰冷酸涩的话:“他怎么,不祝本王也新婚顺遂?”
第90章 芝黛受惩,王妃可满意?
靖北王说完这话,自己一时也怔住了。
他缓缓转头,看向远处覆盖着一层冰雪的海棠树,出神不语。
白蔹却没有想太多,脑子一热,接话道:“王爷想让裴侍郎给您送祝福?需要属下把他叫回来吗?”
白术看着自己弟弟,像在看傻子。
靖北王指使白术,把自己轮椅推得距离白蔹远一些。
他怕被感染。
谢家众人离开,何大人和两名礼部员外郎,也向谢窈告辞。
一阵寒暄后,何大人又道:“剩下的吉祥话,本官等大婚之日再说。”
两位礼部员外郎彼此对视,惊讶地问:“王爷大婚,也是您做礼官?”
按照燕国习俗,伯爵以上爵位的亲贵成亲,要由礼部或皇室宗亲出一人当礼官,与新郎官一起迎亲。
几年前安平侯大婚时,就是由文昌伯兼礼部侍郎谢明安迎亲,这已经是很体面了,双方都很满意。
上一次让礼部尚书做迎亲官员,还是当年那些还未造反的亲王们大婚。
何大人笑了笑,道:“本官,确实是迎亲礼官之一。”
礼部二人自行忽略了“之一”,认为这是何大人自谦的说法。
他们看谢二小姐的眼神,已经是敬重谨慎。
谢窈得知何尚书还是迎亲礼官,深深向他躬身行礼:“多谢大人。”
何大人今日来送聘,宣读册封诏书,又在刚才大声夸赞自己落落大方,看似只是几句话,实际上,却改变了她回京后一直以来的恶名,提升了她的声望。
谢窈不怕恶名,但对别人的好意,她也坦然感谢。
何大人呵呵一笑,临走时,意有所指地说:“二小姐要谢,就谢王爷吧。”
谢窈看向靖北王。
他忽然挺了挺身,若无其事地扫着晚香院的风景,似乎对那棵海棠树很感兴趣。
何裕这老小子,以前没发现他这么会说话。
忽然,他视线一顿。
院内石桌上放着个绣绷,绷着张青色绸缎,上面绣了寥寥几针,看不出到底是个什么花样。
靖北王的母妃靖宁夫人出身将门秦家,却有一手令人叫绝的好女红。
萧熠之自幼看着母妃刺绣缝衣,对这些绣样绣绷,都极为熟悉。
再看这个,他悄悄瞧了瞧自己的王妃,心想,总算捉到一件她不擅长之事。
这时,芝黛回到晚香院,看见王爷,连忙上前行礼:“奴婢见过王爷,王爷千岁。”
萧熠之回过神,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地看她:“何事?”
他认得芝黛,知道她是太后身边的宫女。
芝黛看了看面容平和的谢窈,再看脸色冷峻的靖北王,眼神变幻。
既然谢二小姐油盐不进,那就别怪她,从靖北王处下手了。
芝黛鼓起勇气,口出恶言:“王爷,奴婢出宫之前,听太后说,谢家只是伯爵,谢家二小姐又是边境长大的女子,粗鄙野蛮,不知规矩礼仪,恐照顾王爷不周——”
她的话不算高,但谢窈和白术白蔹,都听到了。
白蔹跳起来,大喝一声:“放肆,芝黛,别以为你是太后宫里的宫人,就敢对谢二小姐不敬!”
白术也板着脸,沉声道:“姑姑这话僭越,王妃如何,不是你能置喙的。”
这一个月,他们早已看出,王爷很看重谢二小姐。
他们也已经把谢二小姐当成王妃看待。
芝黛竟敢在王爷面前,说王妃的不好?
谢窈听到芝黛的话,微眯起眸子,却并不生气。
这些话,她听过太多了。
看来,芝黛是发现无法激怒自己,让自己拒婚,所以改变思路,打算说服萧熠之。
她倒是好奇,她要怎么说。
反正已经得罪谢窈,芝黛在白术白蔹杀气腾腾的目光中,硬着头皮,图穷匕见:
“所以,只要王爷同意,全京城没有婚嫁的世家贵女,任您挑选,即便是皇上赐婚,太后也能亲自为您转圜,给您指更好的。”
此话一出,院里的蒲苇等丫鬟,都面色骤变。
之前,芝黛只能算是借太后名义,敲打二小姐。
可现在,她是要破坏二小姐和靖北王的婚事!
同时,她们也紧张地望着靖北王,心提到了喉咙。
若靖北王真说不愿娶二小姐,那可怎么办?
萧熠之平静的面容,缓缓沉了下去。
他黑眸如渊,语气幽冷:“这话是你说的,还是太后说的?”
芝黛心里咯噔一声,刚想说这是太后的意思。
萧熠之却根本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冷笑道:“大胆奴婢,敢在本王面前,挑拨太后皇上母子情分,白蔹,打!”
白蔹就等着这句话呢,猎豹似的窜出去,一脚踹到芝黛胸口。
他力气惊人,把她直接踹到海棠树下,惊落了满树落雪。
芝黛惊叫一声,嘴角溢出鲜血。
还没来得及求饶,白蔹已经行至身前,揪住她衣领,砰砰对着眼睛两拳,毫无怜香惜玉之意。
萧熠之漠然睨视,又问:“这话是你说的,还是太后说的?”
芝黛急忙爬起来,已经是披头散发,声音嘶哑:“是太后……不不不,是奴婢……不,是奴婢会错了太后意思,奴婢失言,求王爷恕罪!”
“可惜了。”
萧熠之语气遗憾。
白蔹摩拳擦掌,好奇地问:“可惜什么?”
“可惜送聘是吉日,大喜的日子,不宜见血,本王不能直接割了她的舌头。”
他又看向谢窈:“此奴婢言行无状,本王替你惩治了她,不知王妃可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