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早就注意到傅翼城的动作。
从妈妈宣布两人要同住一个房间开始,他就知道他们两个想要和平相处还是挺难的。
傅翼城立刻把枕头往回拽,却不小心带翻了床头柜上的玻璃水杯。
“砰”的一声脆响里,两人同时绷紧身子,眼睛齐刷刷望向门口,
生怕吵醒了隔壁房的妈妈。
好在脚步声没响起,只有夜灯的暖光在墙上投下细碎的影,像撒了把碎星星。
危机解除。
刚才紧张的气氛也变得温和了。
两孩子反而不知道说点什么。
许久。
傅翼城忽然问。
“你说,妈妈是喜欢你,还是喜欢我?”
“她……她都喜欢吧。”
沈千寻小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小熊的耳朵,“就像……就像小熊和消防车,都能放在妈妈的眼里。”
傅翼城抿抿唇。
“你这么说,肯定得到妈妈的喜欢,但肯定不是你的真心话。”
窗外忽然传来夜枭的轻啼,傅翼城打了个哈欠,眼皮开始打架。
他偷偷把脚往沈千寻的床沿蹭了蹭,感觉到对方的小脚在被子里动了动,却没躲开。
“其实……我看见你哭了。”他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你蒙着被子,但是小熊的耳朵露出来了,能看到你……”
沈千寻的脸立刻热了起来。昨晚他确实躲在被子里掉眼泪,怕傅翼城会抢走妈妈的拥抱,怕自己不再是妈妈心里唯一的宝贝儿。
可现在,听着身边男孩带着困意的嘟囔,他忽然发现,对方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小的影,像两只想要展翅的小蝴蝶,和妈妈画的星星一样温柔。
“你抱着枕头翻来翻去的。”沈千寻伸手碰了碰傅翼城的枕头,消防车的图案在夜灯下泛着微光,“你是不是……也怕黑?”
回答他的是一声轻轻的呼噜。
傅翼城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嘴巴微微张开,手里还攥着那颗没吃完的水果糖。
沈千寻看着他歪在枕头上的小脑袋,小心翼翼地帮他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门轴在这时发出极轻的“咔嗒”声,沈寒星端着一杯温牛奶推门进来。
暖黄的灯光里,她看见两张小床之间的距离不知何时缩短了许多。
傅翼城的脚悄悄伸进了沈千寻的床沿,而沈千寻的手正搭在傅翼城的枕头上,掌心还攥着半张画着小太阳的卡片。
“傻孩子。”她唇角扬起温柔的笑。
放下牛奶杯,沈寒星从口袋里掏出两个小发夹,轻轻别在两人的枕头上。
给沈千寻的是星星形状,给傅翼城的是消防车形状,金属边缘还刻着小小的“寻”和“城”字。
夜风掀起窗帘,有清香的气息溜了进来,拂过两个孩子交叠的指尖,拂过床头的小夜灯,把温暖的光,轻轻揉进了梦里。
窗外的月亮悄悄探进头来,看见床上的两个小人儿不知何时已经挨在一起。
傅翼城的脑袋搁在沈千寻的肩膀上,沈千寻的手指勾着傅翼城的睡衣带子,像两只紧紧挨在一起的小兽,在属于他们的小窝里,做着关于爱与温暖的梦。
……
这一晚的别扭与试探,在黎明前的微光里悄悄融化。
就像两颗带着棱角的小月亮,在彼此的光晕里慢慢打磨,终于懂得,原来妈妈的怀抱那么大。
大到可以装下两个孩子所有的不安与渴望。
当第一缕阳光爬上窗帘时,沈千寻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傅翼城正举着那个星星发夹在看,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影。
傅翼城忽然把发夹往沈千寻手里塞,“你的星星,我的消防车……她没弄错。”
沈千寻望着掌心里的星星,忽然笑了。
此刻窗外的鸟鸣声里,两个孩子的笑声轻轻扬起,像撒了把碎糖果,甜津津的,在晨光里流淌。
之前所有的担心,现在全都化为乌有。
直到是阮素素的声音传来。
“寒星,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沈寒星探出头,“妈,怎么了?”
“你争夺到抚养权的事情我听说了,这件事,我需要知道你最真实的想法。”
“毕竟,城城从前……”
第339章 你们订婚吧
阮素素当初非常疼爱傅翼城。
就是因为疼爱。
所以在知道真相的时候,才觉得痛彻心扉。
沈寒星拉着她先进了厨房。
煤气灶上的汤煲“咕嘟咕嘟”吐着泡,阮素素戴着老花镜切葱花,指尖在刀柄上顿了顿。
案板边的玻璃罐里,还装着沈寒星去年给她买的护腕,浅蓝色的布料上绣着小雏菊,是傅翼城小时候最爱摸的图案。
“妈,我来切吧。”
沈寒星从身后接过菜刀,刀刃在瓷盘上落下时轻得像声叹息,“您最近手腕疼,别总碰凉的。”
阮素素别过脸去擦灶台,不锈钢台面映出她抿紧的唇角。
“不用。你啊,就该多操心自己,别总想着那孩子……”
话没说完就被蒸汽呛得轻咳,围裙带子在腰间晃了晃,像句没落定的叹息。
沈寒星放下菜刀,“妈,我知道您心里堵着那口气。”
蒸汽模糊了阮素素的镜片,她想抽回手,却听见女儿继续说:“可他那时才五岁啊,傅景珩和谢如欣变着法儿哄他,我承认,我的确是伤心了。”
“可是心在想想,小孩子而已,哪分得清大人的假话呢?”
阮素素的睫毛颤了颤。
“妈,当年我打碎您最爱的青花瓷瓶,您蹲下来捡碎片,第一句问的是‘手划破没’。”
沈寒星忽然握住妈妈的指尖,触到掌心的薄茧,“你能给我机会,我也想跟您学习,给他一个机会,唯一的机会!”
言外之意。
如果傅景珩这一次没有好好把握住。
以后都不会再有机会了。
一缕阳光穿过纱窗,落在案板上的葱花上,泛着细碎的光。
煤气灶的火焰忽然跳了跳,汤煲的蒸汽扑在两人脸上,热乎乎的,带着番茄的酸甜味。
阮素素伸手关掉火,指尖在开关上转了两圈,忽然从橱柜里拿出那只蓝花碗,碗沿的磕痕在阳光下清晰可见。
“上次他把荔枝核攒在手心,说要种给我吃……”话没说完就被敲门声打断,傅翼城站在厨房门口,肩膀上沾着雨水,手里攥着朵刚摘的月季。
“姥姥,给您。”孩子怯生生地递过花,指尖被花刺扎出个小红点,却笑得眼睛弯弯,“您说红色像小太阳,我给您摘了最亮的一朵。”
阮素素的心更软。
在看到孩子这么乖巧之后她伸手接过花,指尖擦过孩子掌心的汗渍。
“下次摘花别用手抓,刺扎着疼。”
话出口时自己先愣了愣,却看见傅翼城眼睛猛地亮起来,像撒了把碎星星,转身就往客厅跑:“我去给花找个漂亮的瓶子!”
“先吃饭吧。”阮素素忽然把蓝花碗摆在餐桌最右边,和沈寒星的碗挨在一起。
“把他喊过来,番茄牛腩煲凉了就不好吃了。”她说着往碗里盛汤,忽然想起沈寒星刚才的话。
“孩子啊,总是要给机会回头的。”
傅翼城跑回来时,手里抱着个玻璃罐,里面装着清水,月季的根泡在水里,花瓣在灯光下泛着红光。
他看见自己的蓝花碗摆在奶奶旁边,鼻尖还沾着没擦干净的雨水,却笑得露出小虎牙:“姥姥,我坐您旁边好不好?”
阮素素没说话,只是把炖得酥烂的萝卜夹进他碗里,看着孩子眼睛亮晶晶地吹凉汤勺,忽然想起多年前那个蹲在院子里教孩子认花的午后。
原来有些爱,就像埋在土里的种子,哪怕被风雨淋过,被泥土埋过,只要给它一点阳光,就会重新冒出芽来。
餐桌中央的汤煲还冒着热气,沈寒星看着妈妈给傅翼城擦嘴角的汤汁。
听着孩子奶声奶气地说“姥姥的葱花切得像小月亮”,忽然觉得眼眶发热。
而阮素素望着眼前吃得认真的孩子,指尖悄悄摸了摸他的发旋。
孩子没躲,反而往她身边蹭了蹭,像只终于敢归巢的小兽。
厨房的风掀起窗帘,带着月季的香溜了进来,落在蓝花碗上,落在祖孙俩挨在一起的手背上,把那些没说出口的原谅,都泡进了这碗热汤里,暖融融的,带着家的味道。
沈寒星看阮素素的样子,就知道她这是接受了孩子的到来。
而且。
其实知道傅翼城以前做的事情之后,阮素素心里面也很纠结。
都知道傅翼城还是个孩子。
做的事情不是处于本心。
但那样的事情,没办法代替沈寒星去原谅。
如今沈寒星愿意跟过去的自己和解。
其实也算是皆大欢喜。
唯独沈伟业的脸色一直黑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