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称呼像颗投入湖心的石子，瞬间在客厅里漾开圈圈涟漪。
沈寒星的眼眶忽然有些发热，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嘴角忍不住扬起。
韩灵粹弯腰去捡地上的草莓，手指却几次都抓空了，长长的刘海垂下来，遮住了她的表情。
晚餐的气氛格外热烈。
寻寻像只快活的小鸟，一会儿给沈寒星夹块糯米藕，一会儿又举着酸梅汤跟祁墨勋碰杯。
嘴里“爸爸”“妈妈”叫个不停，清脆的童声把整个屋子都填满了。
“爸爸，你会陪我去喂天鹅吗？韩阿姨说，湖边的天鹅最近生了小宝宝。”
“当然会，明天我们就去。”
祁墨勋替她擦掉嘴角的酱汁，“不过喂天鹅的时候要小心，它们可能会抢食。”
“我不怕！”寻寻挺起小胸脯，“我是大孩子了，可以保护妈妈和爸爸！”
韩灵粹坐在旁边，一直笑着给大家添菜，话不多，但每次寻寻提到她，都会温柔地应一声。
沈寒星注意到，她面前的那碗汤几乎没动，筷子也只是偶尔象征性地夹起几粒米饭。
“灵粹，尝尝这个鳕鱼。”
沈寒星给她夹了块鱼肉，“寻寻说你做的清蒸鱼最好吃，今天也让我们尝尝你的手艺。”
韩灵粹的手顿了一下，接过鱼肉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沈寒星的筷子，像触电似的缩了回去。
“其实……还是寒星你做的菜更合寻寻口味。”
她勉强笑了笑，“上次视频教你做的番茄炒蛋，寻寻说比我做的好吃十倍。”
“才没有！”
寻寻立刻反驳，嘴里塞满了米饭，含糊不清地说，“韩阿姨做的好吃！妈妈做的也好吃！都好吃！”
大家都被她的样子逗笑了，客厅里又响起一阵笑声。
韩灵粹低下头，把鱼肉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着，眼睛却盯着桌布上的花纹，不知在想些什么。
饭后，祁墨勋陪着寻寻去看她的星空灯，客厅里只剩下沈寒星和韩灵粹。
韩灵粹默默地收拾着碗筷，水流声哗啦哗啦响，在安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其实……”
沈寒星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我和墨勋商量过，等回去后，就把寻寻送到国际学校，那里有双语教学，环境也不错。”
韩灵粹的动作猛地停住了，水流还在淌，她却像是没听见。
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问：“什么时候……回去？”
“大概再住一周吧。”
沈寒星说，“想带寻寻在这里多玩几天，毕竟她第一次来R国。”
“哦。”
韩灵粹应了一声，继续洗碗，只是动作快了很多，盘子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像是在掩饰什么。
沈寒星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些话说不出口了。
她原本想说，如果韩灵粹愿意，可以跟她们一起回去，寻寻肯定会很高兴。
但看着此刻韩灵粹紧绷的肩膀，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楼上忽然传来寻寻的尖叫，不是哭腔，而是兴奋的大喊。
“爸爸快看！星星在动！”紧接着是祁墨勋的笑声：“小心点，别摔下来。”
韩灵粹洗碗的手停了下来，侧耳听着楼上的动静，嘴角慢慢勾起一个温柔的弧度，但那笑意很快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说的落寞。
她关掉水龙头，转过身时，眼睛红红的，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我去看看寻寻，别让他闹得太厉害。”
沈寒星看着她快步上楼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些不安。
楼上的星空灯还在旋转，把天花板映成一片璀璨的银河。
寻寻躺在祁墨勋怀里，听他讲星座的故事，小手指着猎户座，奶声奶气地说。
“爸爸，以后我们家也要装星空灯好不好？”
“好。”祁墨勋低头揉了揉他的发顶，“还要给你装个滑梯，就像这里一样。”
韩灵粹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眼睛有些发涩。
她轻轻退了出去，走到露台，瑞士的晚风带着湖水的凉意吹过来，把她的头发吹得很乱。远处的湖面泛着月光，像撒了一地碎银。
她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相框，里面是寻寻第一天来时的照片，这段时光，像场温柔的梦，可梦总有醒来的时候。
“对不起……”她对着湖面轻轻说，声音被风吹散，“我只是……太想留住这一切了。”
第418章 心里全都是棉花堵着
清晨的阳光像融化的金子，淌过湖面时碎成万千光点。
寻寻跪在玄关的脚垫上，小熊布偶的耳朵被他攥得发皱，五岁的男孩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劲儿，运动鞋后跟在地板上磕出轻快的声响。
“爸爸，妈妈说小天鹅会跟我鞠躬对不对？韩阿姨教我怎么行礼了！”
祁墨勋蹲下来给他系鞋带，指腹擦过孩子脚踝处的小红印。
那是昨天在草坪上跑太快蹭的。
他还是有些心疼。
不由地轻轻地揉了下。
“对，但鞠躬的时候要站稳，不然会像小企鹅一样摔进湖里。”
他说话时喉结轻轻滚动，目光掠过玄关穿衣镜，镜里映出沈寒星正帮韩灵粹调整遮阳帽的系带。
看起来是好闺蜜的样子。
韩灵粹今天穿了条米白色连衣裙，领口绣着细碎的珍珠，是寻寻上次说“阿姨戴亮晶晶的好看”时她特意买的。
可此刻那些珍珠像缀在苍白颈项上的泪滴，她望着镜中自己眼下的青黑。
昨夜几乎没合眼，床头柜的抽屉里躺着那份藏了五年的亲子鉴定报告，纸张边缘被指尖摩挲得发毛。
“阿姨，你的盒子！”
寻寻突然扑过来，小脑袋撞在她膝盖上，指着她手里的保鲜盒，“胡萝卜切得像小星星吗？”
韩灵粹踉跄着扶住孩子的肩膀，指腹陷进他柔软的衣服里。
这双手，在这段时间里，给寻寻洗过无数次澡，替他系过歪扭的鞋带，甚至在他发烧时整夜不合眼地物理降温。
以后，也许就没有这样的相处空间了。
不免心头酸涩。
“是星星形状的。”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颤，连忙转身往门外走，阳光落在背上却暖不起来，像披着层薄冰。
湖边栈道的木板还带着夜露的湿意，寻寻脱了鞋光脚踩上去，凉丝丝的触感让他咯咯直笑，举着面包碎往天鹅群里冲。
祁墨勋大步跟在后面，伸出的手始终保持在离孩子半步的距离，沈寒星站在原地看着，脸上带着温和的笑。
“他以前从不肯在人前脱鞋。”
沈寒星的声音很轻，带着水汽的风卷着她的话飘向韩灵粹，“总说脚底板有疤，怕别人笑。”
韩灵粹猛地攥紧保鲜盒，盒里的胡萝卜丁发出细碎的碰撞声。
那道疤是寻寻一岁时烫伤的，据说是因为前一任养母因为工作忙，养父又故意不想管，他打翻了热水壶，小脚丫肿得像红萝卜。
后来，就留下了疤痕。
寻寻说出这段过往的时候并没有多少的伤感，毕竟，现在他已经忘记了伤痛，已经可以朝前看了。
只是韩灵粹依旧觉得自己缺席了寻寻的生活，眼圈红红的。
“阿姨你看！”寻寻举着根灰色的羽毛跑回来，鼻尖沾着草屑，“小天鹅给我的礼物！”
韩灵粹蹲下来时膝盖一阵发软，她小心翼翼地捏起那根羽毛，羽杆上还带着天鹅体温的余温。
孩子的呼吸喷在她脸颊上，带着牛奶和阳光的味道。
这是她无数个夜晚梦到的场景，可当梦想成真，她却像个闯入者，连拥抱都带着偷来的慌张。
“寻寻跑慢点，爸爸快追不上了！”
祁墨勋的笑声从远处传来，他故意放慢脚步让孩子领先，阳光把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像幅被拉长的油画。
韩灵粹喉头发紧得像塞了团棉花，她低下头假装整理孩子的衣领，指腹擦过寻寻后颈的胎发。
那里有个浅浅的旋，和她一模一样。
中午在湖边餐厅靠窗的位置坐下时，寻寻非要挨着韩灵粹坐。
儿童椅太高，他的小短腿晃来晃去，蜡笔在画纸上涂出大片大片的蓝，说是天鹅湖的水。
祁墨勋凑过去看，被他拽着胳膊要求画小鱼，父子俩头挨着头嘀咕，韩灵粹看着他们交叠的手臂，突然觉得眼前的玻璃在发烫。
“灵粹，尝尝这个奶油蘑菇汤。”
沈寒星把汤碗推到她面前，瓷碗边缘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寻寻说你做的汤里会放香菇，这个味道很像。”
韩灵粹舀起一勺汤，热气模糊了视线。
她确实总在汤里放香菇，因为寻寻第一次吃时说“像小熊的耳朵”。
可沈寒星记得这么清楚，甚至特意点了相似的口味。
这个发现让她心口发闷，像被人用棉花堵住了口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