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还算得上宽敞的审讯室，此刻却突然变得逼仄起来。
空气仿佛凝固了，连彼此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苏南枝的视线猝不及防地与顾西州撞在一起。他的眼睛在有些昏暗的审讯室里显得格外深邃，让人看不透却又忍不住想要探寻。
她下意识移开目光，视线很快就落在了他打着石膏的右手上。
"你的伤......"苏南枝盯着他手臂上的绷带，声音有些发紧。
顾西州晃了晃自己的右手，脸上满是轻松，"小伤，不碍事。"
苏南枝一把握住他的露在外面的手指，“你别动。”
她的指尖触到他绷带，又猛地放轻了力道。
顾西州呼吸一滞。
他的手指感受着苏南枝的温度，真实得让他眼眶发热。
多少个濒临崩溃的深夜，就是这份温度支撑着他挺过枪林弹雨。
而此刻苏南枝近在咫尺的呼吸，比任何止痛药都更让他清醒。
苏南枝感受到指腹传来的粗糙感，猛的抬头，正撞进他灼热的视线里。
那双总是凌厉的眼睛此刻柔软得不可思议，翻涌的情绪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这才注意到，顾西州苍白的脸颊不知何时已染上薄红。
“你的伤……“苏南枝挪开视线，抓着顾西州手指的手松开，却再次轻轻碰了碰绷带，“领导说你躺在床上还在整理材料，你不需要这么做的……”
顾西州眉头微蹙："他话太多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苏南枝仰头看他，眼圈里满是认真，"明明是你查到的证据，为什么要说是我提醒的？我不值得你……"
苏南枝的话说到一半，被顾西州的打断。
“你值得。”
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在顾西州没回答之前，苏南枝就已经料到他会这么回答。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我......"
顾西州忽然笑了，笑容里带着纵容："别想太多，这是我的选择。"
他的指尖轻轻擦过她泛红的眼尾，却在即将触碰的瞬间停住。
"没有我，你一样能扳倒他们。只是......"
只是舍不得看你辛苦。
这句话顾西州没说出口，但苏南枝听懂了。
"谁要你多管闲事。"苏南枝声音有些发哽，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顾西州收回手，后退半步，在两人之间划出一道克制的距离，眼睛却还直勾勾的盯着苏南枝。
“我还在追求你，你总要给我一点表现的机会。”
苏南枝没想到顾西州出了一趟任务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一张脸瞬间涨的通红，忍不住瞪了眼他。
“我才不会答应你，我还没忘记……”
苏南枝板着一张脸，刚要重复从前拒绝过顾西州的理由，顾西州却突然上前一步。
"南枝。"他声音很轻，苏南枝看向顾西州。
此刻的顾西州低垂着眼眸，露出罕见的脆弱。
"你知道吗，"他自嘲地笑了笑，“我在外人眼里是风光无限的团长，是不知道疼为何物的兵王，是一个合格的军人，但是真实的我自卑，胆怯。”
他抬起眼，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现在，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学着做一个...配得上你的人？"
苏南枝看着顾西州认真的脸，忽然间不敢面对他。
其实她何尝不是一个胆小懦弱的人。
上一世的她因为秦家的伤害，重活一世，她不敢爱。
顾西州因为无法生育而选择放手，她口口声声指责他不尊重自己，可这何尝不是一种吹毛求疵？
拥有两世的记忆与成长的她，也许在某种程度上甚至没有顾西州勇敢……
苏南枝抬头，对上顾西州期待的双眼，刚想要开口。
审讯室的门被人从外推开。
第269章 大人物
“顾团，有紧急情况。”葛胜男的声音打破审讯室的旖旎。
顾西州原本柔情的眼睛瞬间变得锐利，他利落地转身，带起一阵药味。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猛的转头看向苏南枝。
“等我回来。”
说完这话，他也不等苏南枝的反应，大步离开了审讯室。
苏南枝动了动手指，她的指尖似乎还残留着纱布的粗糙感和顾西州的温度。
“我等你。”
声音消散在审讯室，像是从来没有响起过。
***
顾西州从审讯室出来后就沿着的公安局的后门到了一个偏僻的民房。
低矮的堂屋里，刚刚还算的上和颜悦色的领导此刻面色凝重的来回踱步着。
见状，顾西州的心里就是“咯噔”了一下。
“领导，是中岛大边出了问题？”
领导沉着一张脸点了点头。
闻言，顾西州的心瞬间就沉入了底。
这段时间，为了获得中岛大边的信任，组织上付出了极多的代价，他为此把奸细的名头给栽赃到了龙哥几人的身上。
只是就算身边没有什么可以用的人，中岛大边也并不信任他，或者说是表面上看着信任他，但是内心还是十分怀疑他。
最后眼见着中岛大边竟然想要逃跑，他们无法只能将他秘密逮捕了起来。
“中岛大边企图自杀。”
领导神情复杂，虽然中岛大边身上有樱花国人的血脉，但是他从出生就在华国，接受的是华国人的教育。
只是为了樱花国，他竟然可以选择自杀。
顾西州也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他不能理解中岛大边的想法，要知道中岛大边甚至从来没去过樱花国。
“好在我们的同志发现的及时，他被抢救回来了。”
领导说到这，脸上露出一抹喜意。
“不过因为他意识不清，我们的同志从他嘴里确定了龙哥就是他们在舟山县的接头人。”
但是龙哥已经死了……
顾西州看向领导，等着他接着说下去。
"虽然中岛大边还昏迷不醒，但我们从他身上找到了这个。"领导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推给顾西州，"里面是龙哥与敌特的接头暗号和几个可疑的联络点。"
顾西州接过信封，看向领导，他知道领导还有话没说完。
“所以你的卧底工作还没结束。”领导拍了拍顾西州的肩膀，眼底有一丝担忧，声音却很坚定，“找到和龙哥街头的敌特，顺藤摸瓜把中岛大边的关系网全部打掉。”
"保证完成任务。"顾西州站直身子，比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领导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次行动地点在舟山县，为了不打草惊蛇，可能还需要苏同志的配合。"
顾西州身子几不可察地僵了一瞬，他欲言又止。
他可以把自己的生命献给国家，但是苏南枝的……
他想要自私一些。
但是很快他就想到了苏南枝那双倔强的眼睛，想起她说过的话："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顾西州缓缓抬起眼眸，“领导，我会和苏同志沟通的。”
领导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
苏南枝从公安局出来回到苏家老宅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六七点。
原本这个时候大多数人都已经休息了，但是苏家老宅前面的空地上还围着不少的人正在讨论着。
毕竟舟山县几年都出不了和敌特牵扯上关系的人，而且这个人还和他们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对于常年没有什么娱乐的百花巷居民们无疑不是投入了一个巨大的炸弹。
只是讨论黄宝贵胆大包天，没有礼义廉耻以外，众人讨论的重心就在苏南枝身上。
“你们说黄宝贵怎么就这么悄无声息就被抓了？”
“苏丫头背后真的有大人物的话，怎么一开始不抓住黄宝贵去公安局呢。”
“可能是来到舟山县后刚认识？不过苏丫头她爸可是烈士，怎么说也认识一些大人物吧？”
……
在众人说的唾沫横飞的时候，苏南枝刚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百花巷。
看见围在家门口乌泱泱的人群，她的脑壳就有些疼，只是大门被堵得严实，她根本无处可逃。
注意到苏南枝，正在说话的众人立刻停了下来。
下一秒，苏南枝被围在了人群里。
众人纷纷问出自己憋了一下午的疑惑。
黄宝贵和鲁家人里涉及到了军方，苏南枝拣了一些不重要的问题回答，至于别的问题，问就是不知道，再追问就是她要先找公安局询问能不能说。
只是苏南枝的回答，把众人的好奇心吊得更加高了。
“所以小苏，你真的认识大人物啊？”
卷发微胖的公孙大娘一脸好奇追问，似乎是害怕苏南枝随便应付他们，她又急匆匆的补充了一句，“刚下午的时候，我们可不少人都听到你和鲁家人这么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