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清见状,眯了眯眼睛,果然让她看出来了。
“大庭广众之下,你……你胡说什么!”那衙役眼看着周围有人凑了过来,想堵住林知清的嘴。
“我胡没胡说你心里清楚,若是误了大事,那可是你的责任。”她字字珠玑,说得人根本无法反驳。
那衙役眼珠子转了转,权衡利弊以后,到底是没敢继续嘴硬了:“你……你等着。”
说完,他便往里走了,脚步中还带着几分匆忙。
林知清敛眉,有些人就是吃硬不吃软。
这件事若单单只是林家的事,那衙役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但林知清将这件事可能会产生的后果归结到了衙役身上,刀子划到了自己身上,他当然得掂量掂量。
林从礼知道林知清那张嘴很是厉害,但今日又切实地体验了一遍。
该说不说,她说的话确实都在点子上。
林从礼自己都没发现,他心中已经接受了林知清口才强于自己这件事。
二人思绪翻涌,又过了半炷香的时间,那衙役才姗姗来迟。
这一次,他的眼皮往右下角撇去,一侧的嘴角下拉,脸上没有任何犹豫,取而代之的是嘲讽。
林知清微微皱眉。
从衙役的这副态度,她猜出了大理寺卿的态度。
这一次,恐怕又要吃闭门羹了。
这种想法刚刚出现在她的脑海里,衙役紧接着就开口了:
“林小姐,林大人,我家大人说了,他公事繁忙,不见!”
或许是为了回呛林知清,这个“不见”说得有些咬牙切齿。
林知清脸上却没有任何落了下乘的神色:“不见?为何不见?我手上有证据。”
“没错,我们有证据,为何不放我们进去?”林从礼背手站在林知清身后,眉毛下压,任谁也看得出来情绪不大好。
衙役面上一丝惧色也无,甚至还有些幸灾乐祸:
“我家大人说了,谁知道你们手中的证据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想要伪造证据可简单得很,若是大家都像你们一样,拿着来历不明的东西就说是证据,我们大理寺岂不是成了西市的菜场?”
衙役边说边关门:“你们二位可别浪费我的时间了,我们大人说了,死物又说明不了什么。”
“你们改日若是能将人证押到大门口,说不准我还能大发慈悲放你们进去。”
林从礼听不下去了“你怎么同朝廷命官说话的,大理寺竟有你这般不懂规矩的人!”
可那衙役并没有跟他说话的意思,“砰”的一声,大理寺的门严严实实地关了起来。
林从礼强压住了内心的火气,转头看向林知清:
“知清,还有两日半的时间,我们想办法去找个人证过来吧。”
别无它法了。
死物作为证据不行,意思就是物证不行。
物证不行,那就去找人证!
但林知清却小幅度地摇了摇头:“人证也不管用。”
走了这一遭,她算是看明白了。
就算是他们找来了人证,恐怕那大理寺卿也会用一句轻飘飘的“证明不了什么”或“可能是伪造的”给搪塞过去。
从刑部移交到大理寺复查的犯人是不允许探视的。
待三日复查的时间一过,若罪名查实,大理寺是可以直接将人押到刑台上砍头的!
听到林知清的分析,林从礼不由得退后了两步。
她的意思分明是说,大理寺铁了心要将林从砚砍头,他们不管掏出什么证据都会被驳回。
“大理寺卿向来秉公执法,绝不可能干出这种事。”林从礼仍然不敢相信。
秉公执法?
即便大理寺卿从前确实秉公执法,但现在要四叔的命的人可是皇家。
他一而再再而三拒绝林知清的求见,分明就是选择了明哲保身。
谁敢跟上头的人对着干呢?
第164章 得意忘形
这一点林知清没点破。
但单凭她的眼神,林从礼也已经反应了过来。
他一时有些语塞。
因为他心里知道林知清说的是实话。
时间紧任务重,林知清现在并没有心思安慰林从礼。
她转身就往台阶下走,打算先回林家同陆淮等人商议一下,接下来这步路到底该怎么走?
她刚走到邻家的马车前,另一辆马车就以非常快的速度朝他所在的方向过来了。
林知清上马车的动作一顿,不知为何,她心里生出了一种十分危险的感觉。
她身后的林从礼朝着那辆马车看去:“这是……”
那马车上没有任何标志,但林知清偏偏已经感受到来人是谁了。
“这是刘邙的马车。”林知清缓缓说道。
面对危险的气息,她的身体比她更快察觉到不对劲。
那是一种由大脑散发出来的熟悉的感觉,刘邙身上有一种心理学的磁场。
多次中了他留下了催眠症以后,那种磁场就留在了林知清的潜意识当中。
所以林知清才会有熟悉的感觉。
“刘邙?”林从礼的眼神一下子就严肃了起来,明显是想好好说道说道刘邙。
林知清看出了这一点,退后一步让出了上马车的位置:“大伯,他很难对付,你先上去。”
“难对付?”林从礼不解。
时间紧急,林知清等人在回来的路上,只将刘府中的催眠阵说了个大概。
堂兄和堂姐对此一知半解,想必也没能很好地传递给大伯。
眼看着那车夫稳稳当当地将马车停在了林知清的对面,林知清的眼神更加严肃了一些:
“大伯,你先上去,这件事情回去我再同你解释。”
看出林知清状态不对,林从礼心里一紧,毫不犹豫地就上了马车。
与此同时,对面马车上的人缓缓掀开了轿帘。
四目相对之时,一股火药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那是什么样的一双眼睛?
林知清脑海中一下子出现了两个词,宽和、笑意盈盈。
这两个词同刘邙这个人扯不上半点关系,但偏偏出现在了刘邙的脸上,仿佛他天生就长了这样一双笑眼。
但林知清知道不是这样的。
刘邙狼子野心,他分明是将所有的情绪都隐藏了起来,将他自己**成了一个人畜无害的温和的人。
确实是个高手。
除了眼睛以外,刘邙充分调动了脸部肌肉,使他的脸上一直保持着一个十分真诚的微笑。
乍一看,你会觉得眼前的人十分好相处。
林知清在端详刘邙的时候,刘邙也在观察林知清。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他们二人第一次见面。
但他们的思想早已经在无形当中碰撞过了。
那是一种,只有他二人才感受到的磁场。
刘邙第一眼就认了出来,眼前这个看起来一阵风就能吹走的林二小姐,就是昨夜入府的人。
此人不仅破了他精心布置的层层催眠阵,还拿走了他最重要的东西。
只不过……刘邙的目光投向了紧闭的大理寺的门,他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
想来,林知清手中的东西并没有说动大理寺的人。
想到这里,他嘴角上扬,脸上出现了一个只有十分宽和的长辈才会出现的笑容:
“林二小姐,我府上昨夜丢了些东西,你可有见过?”
林知清脸上同样扬起了一个笑容,谁还不会假笑了:
“刘大人,若是京中随便什么人的东西丢了都来找我,那还要刑部和大理寺作何?”
她这话说得十分犀利。
回怼了刘邙的同时,又嘲讽了视证据于无物的官府。
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刑部和大理寺铁了心要弄死林从砚,林知清再谨言慎行也没用。
刘邙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判断出了大理寺对待林从砚的案子的态度。
他知道林知清手中的证据是不会被采纳的,心中瞬间放心了许多。
这人身上呢,有一个通病,得意就会忘形。
刘邙勾了勾嘴角,毫无掩饰地露出了一个讽刺的笑容:
“我还当林二小姐挖空心思闹了这么一场,有多大的本事呢。”
“如此看来,除了在背后搞些小偷小摸的动作,你与一般的闺中女子无甚差别。”
他现在心有倚仗,拿定了林知清就算手中有证据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所以说话就有些口无遮拦了。
林知清勾了勾嘴角:“闺中女子又如何,照样拿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刘大人,你挖空心思跑这么一趟,无非就是想守住秘密而已。”
“别惹我。”林知清眼睛微眯,虽然脸上的笑容不变,但说出的话却十分冰冷:
“要不然,我说不准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说着,她拿起手中的信封,轻轻摸了一下,仿佛里面有什么有趣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