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信以后,林知清很难不去思索祖父提出这句话的用意。
从林家现在所面临的状况来看,反对重审一事的大学士等中立派大臣,确实有一个共同点,那便是都参与过女帝武清之事。
而名字里带了一个字这一点,是林知清和那个女帝唯一相似的点。
若说因为名字里有同一个字便反对重审林从戎一案,林知清并不觉得这是一个合理的理由。
难不成那些人觉得她是下一个武清?还是有谁预言过下一个武清出自林家,又或者她是武清流落在外的血脉?
不不不,武清的儿子也就是现在的皇帝,都已经老态龙钟了。
怎么会有一个她这么年纪轻轻的血脉。
林知清将在小说里看过的那些离谱理由都一个个从脑海中甩开。
思来想去,她始终无法想通其中的关键。
自己同女帝,到底有什么相似的地方呢?
林知清捏着下巴,想了好半晌,始终只能想到性别这一点。
但联系武清的故事,林知清搞懂了另一件事。
为什么现在大盛对女子设下重重限制和禁锢,这多半是掌权者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怕再出现一个武清那样的女子。
从这个角度想,林知清心中隐隐有些怀疑,那些人难不成以为自己是下一个武清?
因为一个人而围剿所有女子?
这太荒谬了。
林知清摇摇头,那些人不可能敏感到这个地步吧。
但有的时候,越荒谬的想法往往越有可能是正确答案。
林知清无法确定此事的真伪,但那些人的共同点确实与武清有关。
她现在只能尽量往这一线索靠。
倘若那些大臣真的是怕自己成为第二个武清,那她又该怎么应对?
想到这里,林知清有些气闷。
若是有什么把柄或解决不了的问题,她还能抓住机会拉拢人心。
可仅仅是因为一个曾经出现过的人而迁怒于她,这就有些不讲理了。
林知清暂时没能想到一个比较好的解决方法,心中不由烦闷。
也不知道陆淮这几日在忙什么……林知清思绪繁复的时候,不由得想到了陆淮。
如若陆淮在,他面对这些事情的时候,兴许有不一样的看法。
与此同时,金銮殿内,陆淮的身姿笔直。
户部尚书徐元岁摸了摸花白的胡子,开口打破了沉默:
“小陆大人,不必紧张,我如今尚在朝堂,几句话还是能说得上的,今日之事不会有意外。”
“还希望你不要忘记同我的约定。”
陆淮微微垂首:“大人,也希望你不要忘记同我的约定。”
“自然。”徐元岁的气色很好。
陆淮收回目光,看向了不远处红光满面的刑部尚书,以及右前方同几个武将站在一起的江流昀。
很显然,林知清的阳谋很奏效,刑部尚书与江流昀之间,已经竖起了一堵高墙。
似乎是察觉到了陆淮的目光,江流昀同样看向了陆淮。
“太子殿下驾到!”
太监的声音响了起来。
陆淮收回目光,转瞬间,大殿内便传来了一阵整齐又肃穆的声音。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今日有何事奏?”太子神色肃穆,扫视了一圈底下的大臣。
“回殿下,微臣有事启奏。”临安伯向左侧迈了一步:
“昔日望舒伯一事尚无定论,民声沸腾,何不重审此事,还望舒伯以及镇远侯府一个清白?”
又是此事!
太子神色未变,但兵部尚书却按捺不住了:
“当年此事证据确凿,并无半分辩驳的余地,如今重审,不但劳民伤财,还会寒了忠臣的心,殿下三思啊!”
“此言差矣!”礼部尚书也出声了:“如若心中无鬼,重审也牵连不到旁人,如何寒心?”
“再者,如今四海皆平,边疆虽偶有异动但也只是小摩擦,审一桩旧案何来的劳民伤财?”
“难不成大人是在控诉皇上治国不严吗?”
兵部尚书胡子都气歪了:“你,你简直就是一派胡言!”
眼看兵部尚书说不过,一个武将站了出来:
“我们都是些粗人,说不出什么漂亮话,不必揪字眼,但若重审,当初被林从戎害死的兄弟们算什么?”
“我们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才换来的安定,如今要因为一个叛徒被打破,哼,我不同意!”
此言一出,许多武官都附和了起来。
支持和不支持重审的人吵作一片,朝堂宛若菜场一样。
太子眉头微微往上抬,王公公连忙叫停了底下的人。
待大殿之内重新安静了下来,太子才看向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臣,再次开口:
“沛国公,太傅大人,你们怎么看?”
“殿下,如今边疆偶有异动,此事牵连甚广,倘若大肆查探,恐怕会引起军心动荡。”沛国公明显是不同意重审,但并未明说,只是将重审的坏处点明。
太傅言语之间,也是这个意思。
第308章 一切尽在掌握中!
陆淮闻言,抬头看了一眼这二人,随后又看向江流昀。
江流昀始终不曾露出任何表情。
这种场合说多错多,不开口便是最好的做法。
但很明显,他不开口,但有人替他开口。
反对重审林从戎一案的人,大多都与镇远侯府有些关系。
当然,这是不能放在明面上的。
随着沛国公与太傅开口,又有支持重审的人开始唱反调,一如从前,众人争论不休。
太子一句改日再论,很快便像从前一样,将这件事翻篇了。
待大殿上安静下来以后,御史台的监察御史开始攻击起了江流昀。
主要是说他被当街抓到出入青楼之事。
对于此事,江流昀本没有辩驳的余地,毕竟当日的事情闹得很大,他同林知清退婚的事,也佐证了这一点。
他一言不发,摆出了一副有难处但不辩解的样子。
始终有人帮他说话。
在这种情况下,太子只是象征性地批评了他一下。
陆淮很快将目光从他身上收了回来。
因为马上就要轮到户部出场了。
没过多久,户部尚书徐元岁往外挪了一步。
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大理寺卿周崇正开口了:“陛下,微臣有奏。”
看见此人的身影,陆淮眉头微微一皱。
户部尚书徐元岁暂时没有开口,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太子挥了挥手。
“微臣参奏礼部尚书有违礼法,与人私通,私德有亏。”周崇正的声音非常清晰。
他的话立刻在大殿之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参奏礼部尚书有违礼法,这可比江流昀出入青楼要严重多了。
陆淮看着周崇正的身影,又看了一眼江流昀。
瞥见江流昀背脊挺直,眼睑下垂,这分明是知情装不知情的样子。
陆淮面上不显,但心中已有猜测。
镇远侯府的反击来了,且来得又快又急。
大理寺卿周崇正此前一直表现得中规中矩,并无站队的情况发生。
如今一看,这应当是镇远侯府的一颗暗棋。
这个时间段动用大理寺卿周崇正,而且还在金銮殿之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江流昀明显是想直接解决礼部尚书。
礼部尚书同林知清乃是有暗中往来的。
也正因如此,朝堂之上,礼部尚书做的事多半是在暗中维护林家,支持重审。
如今周崇正突然跳出来,放在平常时候,陆淮可能会觉得他的参奏出自本心。
但现在这个时间段太敏感了。
林知清用了一个痣娘,让江流昀失去了刑部尚书这个盟友。
而归属于林知清那一方的礼部尚书立马遭到了参奏。
说周崇正同江流昀没有点私下交易,陆淮是不信的。
他的大脑快速转动,只觉得事情绝不会只是说说那么简单,周崇正敢把这件事拿到金銮殿上来说,一定是有确凿的证据。
陆淮是知道礼部尚书扒灰这件事情的,此事若是被拿到台面上来说,礼部尚书这个位置肯定是坐不稳了。
那么,林知清在朝中又少了一个助力。
并且,若礼部尚书扒灰的秘密被捅了出来,秘密不再是秘密,那么林知清用这个手段改写礼部御赐之物记录的事,也会被查出来。
到时,事情可就麻烦了。
而且,周崇正信誓旦旦,明显手中是有证据的。
谁是最直接的证据?
陆淮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周崇正肯定是控制了礼部尚书的儿子或是儿媳。
果不其然,在礼部尚书连连喊冤过后,周崇正紧抓不放,直言他手中有证据。
在众人震惊的眼光当中,礼部尚书的儿子被人带进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