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发生以后,四婶觉得林家人已经将她和林静雅排除在外了。
她的夫君也将她们排除在外了。
看着四婶通红的眼眶,林知清拍了拍林十安的手臂,示意他不要再说话。
而后,她面朝四婶开口道:“四叔他肯定没同你说过,他其实争取过的。”
“不可能!”四婶瞪大双眼:“知清,这个院子里的人待你凉薄至此,你居然还帮着他们来骗我!”
林知清很清楚,林家人待原主确实凉薄,而在木婶口中,林泱泱和四婶是唯一待自己宽和友好的人。
也正因如此,面对四婶时,林知清的手段一直都很温和。
在那种情况下,没有丝毫的利益纠葛还愿意对原主伸出援手的人,林知清并不觉得她骨子里是个坏人。
也正因此,她不忍心四婶在一无所知中陷入绝望:
“四婶,林静雅毒害堂姐事发之时,我曾上门求见大伯和四叔。”
“我心中对四叔是有怨的,因为他的言辞之中对林静雅多有庇护,张口闭口便是想将这件事揭过去。”
“可我不同意,因为这件事的冤屈在我。”
“在我言明能找到使堂姐陷入昏迷的毒药以后,大伯不顾四叔阻拦,这才答应处置林静雅。”
林知清将那日的事情娓娓道来,直到最后一句话落下之后,才定定地看向四婶:
“无论如何,这件事只能怪林静雅自己,四叔不是没有为他争取过。”
提起这件事,林知清仍历历在目。
四叔一开始出来替林静雅说话之时,她本以为这只是出于维护名声和利益之下的结果。
但随着她在林家的时间越来越长,也能感受到林从砚冷面之下的慈父之心。
这种人最大的特点就是不长嘴,他只在乎自己做过的事情,却并不会将自己做了什么公之于众。
就跟虐文里的男女主一样,从来不长嘴。
四婶不知内情,因着一个小小的误会走到今日,着实可惜。
“这……这不可能。”四婶眼含泪花,声音中已经带上了一些哽咽。
她唇角微张,眼睛瞪大,一边说话一边摇头:“他平日里不曾过问我和静雅半句,怎么会为静雅说话呢?”
虽还是不相信,但她的语气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那种笃定。
到了这个时候,林十安也回过味了,他的眼神从义愤填膺转变成了复杂。
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开口了:“我这几日盘账时,发现四叔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往汴梁送些女儿家的东西。”
林知清微微点头,又拿出了另一份从驿站得来的林从砚送东西的册子。
四婶抹眼泪的动作一顿,她颤抖着手接过了册子,一时不敢打开。
她又抬头看了看林知清和林十安,见二人都朝着自己点头,这才闭了闭眼睛,翻开了册子。
这一看,她的眼泪瞬间止不住了。
册子上面写得最多的便是衣物,还有林静雅最喜欢的书,而林从砚三个字也格外显眼。
“他……他为何从不曾说过?”四婶说完这句话再也忍不住了,俯在桌边哭出了声。
那声音一开始还是隐忍的,但到了最后,这仿佛成为一个发泄口,四婶所有的委屈都喷涌而出,号啕大哭了起来。
而她问的那个问题,并没有人能给她答案。
林知清看着肩膀耸动的四婶,和林十安走到了一旁,并没有选择打扰。
白日间木婶去驿站时,发现了林从砚送东西的痕迹,只觉得有些反常,但并没有记录下来。
她同林知清说了以后,林知清心里面有所猜测,只觉得这或许能打开四婶的心扉,这才记录了下来。
而一开始四婶并没有提到这些东西,林知清怕起了反作用,这才一直没有拿出来。
现在看来,这东西来得还挺及时的。
短暂的感叹以后,林知清想到了此行的真实目的。
四婶同春姨娘到底有什么关系?她怎么会提前得知春姨娘的行动呢?
好在四婶的情绪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她将册子收了起来,这才正色看向林知清:“静雅离开盛京以后,春姨娘找到了我。”
“从前我对她虽多有关照,但她也不曾来打扰我。”
“她心思细腻,发现后院的几个小妾都或多或少地有些相似的地方,这才忍不住来问我。”
说到这里,四婶抬头看了看林知清,见林知清面上没有半分不适的神色,这才继续说了起来:
“我没有提及你母亲的事,但她却同我诉起了苦,说你四叔收了她却不喜欢她,她心中苦闷。”
“一来二去的,我与她便熟识了起来。”
“直到千金阁的事发生以前,她同我说,你四叔的心属于书房中那幅画上的女人。”
“而且他还每年都去桃花源祭奠那个女人。”
“不知为何,我积累在心底的委屈全部都爆发了出来,我知道你母亲是个好人,但你四叔却并不是一个好夫君。”
林知清蹙眉。
对于这两个女人来说,四叔的感情对她们来说就像是一场战争。
而且这场战争并没有胜者。
她不听也知道,一场负心汉批斗大会就这么开始了。
四婶并没有注意到她的神色,继续说道:“春姨娘哭得肝肠寸断,不断为我抱不平,我脑子一热将静雅的事情说了出来。”
“她说你四叔是个负心人,应该受到惩罚。”
第125章 灯下黑?两头骗!
“惩罚?”听到了关键部分,林十安忍不住开口了:“什么惩罚?”
林知清没有着急,她倒了一杯水,放到了四婶面前。
四婶连日以来担惊受怕,今日又说了这么多的话,嗓子确实有些干了。
她抬起茶杯抿了一口,这才进入了正题:
“春姨娘同我说,她是被迫来到林家的,不喜欢你四叔。”
一个勾栏出身的女子,因长相酷似林知清的母亲,被一个不喜欢自己的男子收入府中,斩断了自由。
如果她过得好,那便算了。
但林从砚很快便找到了下一个替代品,对春琴多有冷落。
这一切四婶都看在眼里。
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另一个春琴呢?
而且春琴也是个老实本分的。
这两点加起来,让心善的四婶内心动摇了起来。
“你答应了她?”林知清摩挲着面前的茶杯。
四婶摇了摇头:“并未。”
“放她走需要拿到她的身契,身契在你四叔手里,你四叔虽然不喜欢她们,但时不时也会去她们的院子坐上一坐。”
“这件事我做不了主。”四婶双手握住茶杯,手心出了一层薄汗。
春琴并不死心,在那之后陆陆续续又找过几次四婶。
四婶没办法做主将她放出府去,只能闲暇时候同她说说话。
这一来二去的,二人也算是熟识了起来,分外投缘。
自林静雅回了汴梁以后,四婶日日在小佛堂里吃斋念佛,春琴便也陪着她。
没有夫君与女儿的陪伴,春琴的出现对四婶来说也算是一种安慰。
直到千金阁事发以前,林家的大批下人听到了风声,均开始寻找新的出路。
春琴的心思又活络了起来,他再次找到四婶,提出想出府的请求。
但林家正是多事之秋,林从砚又在外面奔波,对于看重规矩和体统的他来说,更不可能归还春琴的身契。
春琴走投无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出了主意,她想让四婶协助她偷偷跑出去。
春琴给出的理由是,她出自千金阁,而千金阁同山匪扯上了关系,重名声的林从礼和林从砚一定容不下她。
那时四婶还不知道千金阁是林九思和二爷爷的私产,只当春琴是怕被山匪的事情连累,所以生出了想逃跑的心思。
而且这个理由也确实站得住脚。
她在林家生活多年,知道林从砚和林从礼最好的就是面子。
一开始四婶还有些犹豫,没有答应。
直到林知清夺权的那晚,林从砚不听她的劝告,收拾了包袱便离开了林家。
四婶知道他在同林知清怄气,但林从砚却并没有想过自己的妻子和女儿还要在林家过活。
这种“抛妻弃子”的行为让四婶大受打击。
春琴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以后,对四婶多有安慰,同时趁其伤心之际,再次提出想要逃走的请求。
四婶这一次不知怎的,鬼迷心窍地答应了她的请求。
春琴临走之前,为报答四婶的恩情,提出要为四婶出气。
至于怎么出气?
“她说她临走之前会写一封血书送到刑部,控诉你四叔品行不端,苛待妾室。”四婶说到这里,面上的表情有些局促。
显然,她同意了这个提议。
似乎是怕林知清他们误会,他连忙解释道:“春琴告诉我,苛待妾室并不是什么大罪,刑部那边最多是训诫你四叔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