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他从不掩饰对她的喜爱,曾今她也亦是自幼将他当做未来的夫婿,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发生这样的事。
她并非是傻子,能辨别是非,适才那女子一见是他便无丝毫犹豫地环抱住他,若非是他后面包含警告的话,恐怕接下来便是倾诉相思了。
孟婵音放在膝上的手渐渐收紧,冷冷的,一寸寸打量他的眉眼。
长久的沉默与冷淡,娄子胥心中压下的不安再次不断扩散,看她的眼神越发可怜,似是被抛弃在雨幕中被淋得可怜的小狗,引得人心生怜悯。
“婵儿……”
孟婵音沉下气息,眼睫洇出湿意,唇角扬起一抹如常的笑,反手盖在他的手背上:“子胥哥哥,刚才带我一起离开扬州的话还作数吗?”
她似没有半分被适才的事影响到,甚至还愿意与他私奔。
所以,她是选择信他的。
一瞬间,娄子胥有种无法言语的欢喜占满胸腔,看她的眼神更是不再掩饰爱意,让其蔓延。
“婵儿,我定不会让你后悔这个选择的,日后我会视你作珍宝,永生永世爱你、敬你。”他握住她的手郑重起誓。
孟婵音止言不语,含笑看他,樱唇啮齿软绵的柔:“好。”
娄子胥心满意足地低头,冒昧又珍重地吻上她的手背。
倘若他抬头定会发现,面前的少女矮眸敛睫看向他的眼中并无半分笑意,冷淡得似神龛中供奉的玄女,神情似相隔云端般缥缈。
娄子胥本还想与她在此多待会子,但又担心自己私会她被人撞见,最后只能在孟婵音体贴之言中,依依不舍地离开。
门被阖上,雅室内彻底陷入安静,菱花窗扉边的高脚椅上摆放的兰花低垂出雅致的弧度,一束光落在它的身上,半边隐在暗处,半边露在光下。
她盯着看了须臾,沉默地别过眼,低头倒了一杯早已冷却的凉茶浅呷。
娄子胥并非良人,她不会将一生寄托在他的身上。
接下来她该好生做准备,届时离开扬州,她一个人该去什么地方,才不会被息扶藐寻到。
孟婵音整个下晌都在雅室中,品茶,吃糕。
她坐在窗边安静地看了会子书,腹中积食感明显才起身打算回府。
刚戴上兜帽,她拉开房门,在红木长廊走过几步,忽然若有所感地止步,顺着视线往上看去。
阁楼如云,轩窗掩映,玉栏杆朱门楣,绛红轻纱飘在其间半敞的窗上,芙蓉玉冠的青年懒倚在窗沿边。
他清冷又恹恹缺缺地看着下方,手中的玉骨扇子一下没一下地打在红木窗上,玄黑的长袍泛着冷泽的光,显得有几分不近人情的惊艳。
他面色如常的与她对视,似是觉得她此时诧异又含警惕的神情格外有趣,殷红的薄唇轻勾,冷白的手指握住骨扇叩在木窗上。
上来——
第51章 少女的手和香都很温柔
看见不远处的男人,孟婵音慌张垂头,双腿似在此处扎根般无法挪动半分。
耳畔传来的丝竹糜音中都仿佛夹杂着,他让她上去的声音。
息扶藐为何在这里,何时来的,来多久了?
可有看见娄子胥从她这里出去?
孟婵音头混沌得像被揉皱的一块破布,全是顺不清的褶皱。
今日所遇之事实在糟糕。
“姑娘,四楼的公子请您上去。”
楼中的小二不知何时,已走至孟婵音的面前恭敬地传着话。
孟婵音压下情绪,竭力维持冷静对小二颔首,僵着步伐往楼上行去。
小二只请她至门口便退下去了。
相较于楼下的热闹,这层楼安静得仿佛没有人,尤其是面前这扇微敞的门,无端有阴冷的黑。
她在门口犹豫地杵立,掌心紧张得生汗,还是捉起裙摆跨过门阶。
门应声阖上,发出的碰撞声让她眉心一跳,下意识抬起眸。
前方无人,珠帘垂下,里面被遮掩得模糊。
她抿了抿唇,往里走去。
踅身过朱红门罩,视线豁然亮堂,两旁半人高的花架上摆着美观的花卉。
尤其是一株红梅开得正鲜艳,红与白,只一眼入的景便足够人惊艳。
而倚在窗边的青年似醉得犯困,原本竖立整齐的衣襟松散,半张脸埋进臂弯中,露出的脖颈泛着淡淡的粉。
耷拉着从窗台垂下的手修长如玉竹,一袭冷情的玄色透出难以接近的疏离。
孟婵音停在五步之遥的距离,轻声唤他。
他听见她的声音缓缓地转过脸,懒恹恹地倒在手臂上,乜斜她的眼瞳中染着笑,像是忘记了是他请上来的。
“婵儿也在此处啊。”
孟婵音坐下,眉目柔和地问道:“阿兄怎的也在这里?”
听着她三分试探的话,息扶藐低沉地笑了声,眼尾微翘地乜她道:“这似乎是妹妹第一次打听我在作甚。”
许是饮过酒,所以他殷红的眼尾沾着湿气,让原本冷硬的轮廓柔下了几分。
孟婵音仔细打量他的神情,并无什么怒意,反而还有如沐春风的温润。
不确定他究竟知不知晓。
孟婵音没有主动说起自己为何在这里,而是柔和地点了点下颌:“阿兄整日在外劳苦,其实我心中都明白,亦是心疼阿兄的,寻常都有问春心阿兄每日在做什么。”
就如现在,分明此前就已经让春心打听好了,他今日不在府上,会出城赴宴,现在却这般巧的一反常态出现在这里。
息扶藐单手撑起头,似吹风久了头疼,屈起指骨抵揉着颞颥穴,随口回她:“妹妹倒是有心了。”
孟婵音悄然窥去。
见他斜斜地靠在窗边,抬起的脖子被光透得很白,唯有眼角下的那颗漆黑的痣泛着一圈红,比平日多几分懒散,生出些异常的凄艳。
他按着头,半阖着眸,没再问话后室内静得震慌人心。
孟婵音默然。
从进来开始他只说了这两句话,除此之外再无旁的,好似就只是随口一句,无甚重要。
孟婵音看不出他究竟知不知道,见他似因饮酒过多,而难受得眉头紧锁,犹豫顷刻,站起身朝他走去。
主动坐在他身边,她关切地凝着他,柔声问:“阿兄要我替你按揉吗?”
抵揉在颞颥穴的指骨一顿,息扶藐掀开醉红的眼皮,睇她的眼诧异一扬。
她神色乖顺,柔善的眼底藏着心疼。
他看了几眼,松开手将头伸过去,“看来的确是在外太久了,我竟不知婵儿会推拿按揉之术。”
孟婵音抿唇浅笑,“其实不算擅长,但是专为阿兄学的,前不久见阿兄整日都很疲倦,我便翻阅医书胡乱摸索的,今日刚好给阿兄试试如何。”
他神情淡淡地靠着她,“是吗?”
“嗯。”孟婵音垂下眸子,双手托起他的头放在胸口固好,随后素白的手指搭上他的额头,指尖插进乌黑的发髻中,动作轻缓地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