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去。”
陈末娉无奈转头,望向自己不太聪明的贴身侍女:“你忘了?咱们现在情况特殊,最好别去任何地方,老实回定远侯府便好。”
“哦,对啊。”
玉琳挠了挠脑袋,低声道:“我只是想让您高兴点。”
“我没有不高兴,与之相反,我很高兴。”
洞房了,和离了,不用再当管家婆,不用再暖冷石头,不用再为了侯夫人的身份瞻前顾后、维持体面,她有什么不高兴的?
她高兴地很!
陈末娉咧开嘴,痛痛快快地笑了起来。
可玉琳没有笑,她静静地等着陈末娉笑完,递过去自己的手帕:“夫人,您哭了。”
哭了?她怎么不知道?
陈末娉抬起手,摸了摸眼角,果然有点点湿意。
“哦,可能是我笑得太开心了吧。”
她接过玉琳的手帕,随意在眼角处抹了一把,嘀咕道:“也没什么了不起。”
她先前还以为自己会有多难受呢,原来也不过如此,根本算不上难过。
陈末娉随手把手帕揣进袖子里,又偏头去看窗外的景象。
马车已经行到了中午她们经过的巷子,这里的人群也散去了,陈末娉看见那个杂耍摊子,几个年纪小些的正在收拾地上的东西,锣啊鼓啊的全部放进了一个大箱子里,准备用骡车拉走。
马车即将行到杂耍摊前。
陈末娉看着那几个半大孩子拆下幡布把招牌卷起,也随手扔进了那个大箱子里。
不对,怎么会有人如此对待吃饭的东西?对于卖艺的人来说,招牌甚至比贵重的刀枪还要重要地多。
陈末娉骤然一惊,压着玉琳迅速趴下,大声吩咐车夫:“快走!”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马车车夫刚应完声便发出了一声闷哼,接着,一个带血的脑袋被甩进了车厢里。
“反应还快。”
提着刀的男人一脚踹开车门,长满整张脸的胡须下只能看见一双森冷的眼睛。
“不过,也不算太快。”
他没有片刻犹豫,一把从车中拖下陈末娉,给她嘴中塞好破布捆好双手,又把她扔进了早就侯在一旁的骡车里。
刚一进骡车,陈末娉立刻朝角落窗边挪去,可还没挪到她想去的位置时,屁股下忽然传来一声闷哼,接着,探出了一个人头。
当看清此人相貌后,陈末娉倏然瞪大了双眼。
第33章
落难 对她来说,薛茹淮是缠绕自己多年……
怎么会是她?
薛茹淮也看清了她的脸, 同样瞪大了眼,嘴里“呜呜”了两声。
大胡子已经坐上了赶车的位置,听到声音, 立刻拉开背后的一扇小窗,阴森森地朝她们道:“再出声......”
他没有说话, 只是歪了歪头,掉出一截舌头。
车内瞬间安静下来, 无人再敢发出任何声音。
小窗又被合上了。
陈末娉垂下眸,朝还想起身的薛茹淮摇了摇头,然后,缓缓躺了下去。
能在闹市之中直接掳人, 又掳的是她和薛茹淮这种身份贵重的女子, 背后之人肯定做了不少安排。
那大胡子敢一人带着两人离开, 武功定然远超常人。
她不知薛茹淮功夫如何, 但她了解自己,不过是个最普通不过的女子,绝对没有和这人正面硬刚的实力。
如今只将她们带走而不是直接杀掉, 幕后之人应当并不是想要她们性命,而是要以她们为诱饵, 要挟魏珩。
既然如此, 她所能做的, 也只有等待了。
不过......
她望向身旁细眉细眼的男装女子,心下还是忍不住酸涩。
背后那人倒是了解魏珩, 居然知道这等隐秘之事。
她敢说,整个定远侯府,除了她、魏珩,以及贴身伺候的几个人, 怕是没有一个人知道,魏珩其实爱慕薛夫人爱慕了多年。
想到此处,她又觉得自己可怜。
自己去大理寺是临时所为,无人知晓,今日被抓,显然是抓薛茹淮所捎带的意外收获。
一个上了名碟的正室夫人,却只能做个捎带,也挺可笑。
罢了罢了,反正都和离了,在意这些做甚,她反而应该庆幸,因为自己是捎带的,所以危险要比正主小上些许。
陈末娉稳住情绪,不再乱想,安心躺好想保存体力。
但还没等她喘好气歇歇精神,骡车就缓缓停了下来。
大胡子用刀把别开车门,朝外面扬了扬下巴:“下车。”
这么快?
陈末娉和薛茹淮对视一眼,在大胡子的催促中下了车。
天色还没彻底黑下来,虽然不及白日清晰,但也勉强能辨认出周遭环境。
大胡子并没有把她们送出城,兜了好几圈,仍在京中腹地。
陈末娉没忍住又偷瞄了两眼,想看清到底在京中哪个位置,可不等她辨认出来,忽觉脖颈一疼。
一缕长发被寒风吹落在地,削发的刀尖上尚留点点血迹。
大胡子的眼神在她脖颈上划出的伤口处略微停留,又摸了一把刀柄,阴森森威胁:“再看,直接挖了你的眼珠。”
他猛地把两人往门内一推:“快走。”
门后是座不大的宅子,约莫只有两进。
一进大门,便有一个穿着绸缎长衫的肥胖男人迎了上来,他上下打量陈末娉和薛茹淮了好几遍,像是在确认她们是谁,才挥手让底下的人把她们带了下去。
大胡子没有跟上,陈末娉最后用余光瞧了一眼,他亦步亦趋地跟着肥胖男人走了,显然,在肥胖男人面前,大胡子还只是个喽啰。
在宅院里绕了好几圈,又下地窖又爬阶梯,来回折腾了约莫一个时辰的功夫,引路的贼人终于说:“到了。”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小的只能容纳两个人的坑洞,洞口堆着一方石块。
难道她们二人要被困在这里面吗?
陈末娉止步不前,惹得跟随的喽啰又催促了一遍:“快些,自己进去,别让我们动手。”
此时硬刚没有好处,只能忍受。
陈末娉垂眸走了进去,薛茹淮随后跟上,她们身子刚刚进入坑洞内部,外面便响起了轰隆声,贼人将石块推上了。
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后,周遭终于安静了下来,贼人已经离开。
“呜呜......”
薛茹淮首先开始挣扎,尝试着把自己束在背后的手朝陈末娉挪近。
但这坑洞太小,石块往里推得恰到好处,既不会让她们被憋死,又不会让她们有多余活动的空隙。
陈末娉把侧脸狠狠抵到石壁上,压住嘴里扯出的布条,再用舌头和牙齿死命往外一推,靠着两者间的摩擦,终于把嘴里的布弄了出去。
“呸呸呸。”
她唾了好几口,但嘴里的腥臭味岂是那么容易散去的。
她也懒得管了,连声制止还在往这边靠的薛茹淮:“别动了,太近了,我们没办法自救的。”
手肘后面就是石块,几乎紧贴着,就算两人挪到一起,也绝对没有足够的空隙,可以让两人互相解开双手的绳子。
薛茹淮闻言,总算停住了动作。
顿了顿,她又学着陈末娉的方法把嘴里的布条弄了出去,重重地喘了口气。
“那个......你的伤还好吗?”
薛茹淮望向女子的脖颈,眼含关心。
陈末娉一怔,她自己都要忘了,刚刚受了伤。
刀口划过的地方还有些麻,但伤口不深,血已经凝固住了。
她垂下眼帘,避开薛茹淮的视线。
“无碍,多谢。”
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女子。
“我看你,特别眼熟?”
她不太想说话,但薛茹淮似乎并不是这样的,她盯着陈末娉,好奇道:“咱们是不是先前在哪儿见过?”
当然见过,见过许多次。
陈末娉这般想着,嘴上却道:“您忘了,咱们前几日见过,您帮我捡东西来着。”
“有吗?”
薛茹淮回忆了片刻,摇摇头:“不是吧,我没印象,咱们应该不是那时候见的。”
怎么可能,这事儿发生才几日,陈末娉自信自己没有失忆:“就是前几日,在常宁楼门口。”
“不可......”
薛茹淮还待否认,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转了话头:“好像确实有这回事,应当是我记错了。”
不对啊,她先前了解的薛茹淮应该是飒爽聪慧的女子,而眼前这人怎么记性差成这样。
也许只是没记住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