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毕众人纷纷落座,谢衍亲自走下殿来和长陵长公主一左一右扶着太皇太后上殿落座。
秦凝本就怕谢衍,自然立刻后退让出了位置,溜到了属于长公主府的位置上。
先前长公主和秦凝去看太皇太后了,位置上只有驸马秦迁一人。
等到太皇太后和朱太后落座,因小皇帝年幼,便由摄政王代替说了开宴致辞。
只是他神色肃然,说出的话也冷冰冰干巴巴的没有半点温度,好好地中秋佳节致辞听在众人耳中总觉得阴风阵阵。
这一个环节往年是由朱太后代表的,只是今年有监国摄政之权的摄政王既然回来了,哪怕是太后也只能退一射之地。
大家许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开宴致辞,一时间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直到礼官感受到谢衍射到自己身上的目光,这才打了个激灵连忙示意乐师奏乐。
喜庆的乐声再次响起,刚刚退出去的舞姬也再次入场翩翩起舞。
大殿里众人终于回过神来,想起自己是来参加中秋夜宴不是来参加葬礼的。
气氛立时一缓,很快便重新热闹起来,倒是有几分中秋佳节的欢乐了。
骆君摇忍不住暗暗想笑,话说京城这些娇贵的权贵们对摄政王的成见实在是太大了一点。
只是嘴角还没来得及拉开,就察觉到一道锋利的视线落到了自己身上。
抬起头就看到了谢衍锁定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骆君摇只得硬生生地僵住了刚要弯起的唇角,最后硬生生憋成了个包子脸。
谢衍自然将这一幕都看在了眼底,唇边不由微微勾起了几分弧度。
坐在小皇帝右手边的朱太后突然开口道:“知非在看什么呢?看来今晚心情很好?”
太皇太后闻言看了看谢衍,摇头道:“你这是从哪里看出来他心情好?一整天也不见一个笑脸,我记得知非年少的时候不这样啊,越长大越没个人气。”
少年时候的谢衍虽然也老成,却还是有些少年气的。
那时候长子也还在,两人年纪相差几岁,私底下闹起来却也能打成一团,还要她和丈夫将两人拉开才行。
朱太后轻声道:“许是这些年辛苦知非了,母后您也别怪他了。”
太皇太后想起这几年的事情,也只能暗暗叹气,心中对谢衍更是满心愧疚。
几年前儿子突然驾崩,若不是知非拼死从边关赶回来稳定了局势,只怕她们一家子此时都已经不在人世,又哪里还有如今的太平?
想想这孩子才十来岁就跟着高祖上了战场,一晃十多年就过去了。如今太宁帝和先帝都先后驾崩,这孩子却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从外面回来了,身边连个嘘寒问暖的人都没有,再加上穆王府那不靠谱的一家子,这性子能不冷么?
想到此处,太皇太后不由看了一眼殿中穆王府的位置。毫不意外地发现只有穆王和穆王世子世子妃出席,并不见穆王妃的踪影。
太皇太后心中恼怒,对自己那不负责任的弟媳妇。
心中更加坚定了要尽快给侄儿找个王妃的想法。
否则等她死了,穆王那一家子还不知道要怎么拿捏知非呢。
“陛下,摄政王殿下。”
骆君摇正兴致勃勃地欣赏歌舞的时候,坐在对面的高虞人中一人长身而起,恭敬地道。
大殿中瞬间安静了下来,说话的不是旁人,正是那位高虞大王子贺若穆提。
小皇帝眨了眨眼睛,扭头去看谢衍,然后又看了看朱太后。
谢衍微微点头,似乎对贺若穆提的表现并不意外,“贺若王子,不必多礼。”
贺若穆提笑道:“小王代父王前来与大盛商议结盟之事,巧逢大盛佳节,幸得大盛陛下和摄政王诚邀,但礼不可废。小王和王弟特意准备了一份贺礼,还望陛下和摄政王不要嫌弃。”
这种场面上的话,小皇帝是早就被人教导过许多次的,自然也不用谢衍代劳。
清脆的童音在大殿中响起,“高虞王子远来是客,朕在此多谢了。”
贺若穆提笑了笑,挥挥手示意身后人将礼物送上来。
片刻后,一个高虞官员捧着雕琢精美的盒子在内侍的引领下从外面走了进来。
走到大殿中恭敬地朝着上方行了礼,道:“高虞两位王子殿下恭祝陛下和摄政王佳节。”
殿上侍候的内侍过来接过了礼物又转身走上大殿,恭敬地将那盒子送到了小皇帝跟前。
小皇帝年纪小自然有些好奇,但他的教养极好,并没有说说话也没有伸手去碰。
旁边一名内侍过来,伸手正要将盒子打开。
突然一只手伸出来,按住了盒子。
第69章 恐怖贺礼(二更)
殿中众人都是一怔,齐齐看向殿上的谢衍。
谢衍侧首看向依然含笑而立的贺若穆提,沉声道:“贺若王子,这是何意?”
众人一惊,难道这礼物有什么不妥?
贺若穆提脸上笑容不改,继续道:“摄政王误会了,为了准备此份礼物,我高虞可是倾尽了全力,以此表达我族与大盛结盟的诚意。不想竟是在下一时糊涂,办错了事惹摄政王不悦了么?”
听他这么说,众人更加好奇那礼物到底是什么了。
谢衍轻哼了一声,手指轻轻在那锦盒上一拨,那足有一尺见方看起来沉甸甸地锦盒便平平飞起,朝着贺若穆提撞了过去。
贺若穆提伸手去接,锦盒在他手里转了一圈才稳稳停住。
这一拨一接看似都轻描淡写如行云流水,但坐在贺若穆提身边的贺若丘提却看见,兄长掌心已经被那锦盒袭来的力道撞红了一片。
贺若穆提将锦盒换手之后,立刻就仿佛不经意地将那只手放在了背后握成拳。
只听谢衍道:“眼下虽已中秋,但蕲族距上雍路程遥远。贺若王子这断肢残骸纵然难得,也不必污了陛下清眼,送至礼部即可。本王代陛下谢过高虞王和两位王子的诚意。”
这话一出,殿中众人不由骇人。
看向贺若穆提手中的锦盒,眼中也充满了惊骇和不满。
陛下还是个孩子,若骤然看到盒子里装的东西岂不会被吓坏?
若因此而哭泣不休,就是当着满朝文武和外族的面失了天子威仪和大盛的颜面。
贺若穆提脸上的笑容也是微微一僵。
很快贺若穆提轻笑了一声,欠身笑道:“如此,是在下思虑不周了,还请各位见谅。摄政王说得不错,这盒子里装的…正是,蕲族四王子姬擎的左臂。我高虞派了二十位高手深入蕲族,只回来了三位。可惜没能杀了姬擎为大盛边城百姓报仇,只带回了一条手臂,也算是聊做安慰了。为了保存这东西,我等也花费了不少心思,防腐的药剂和香料不知用了多少呢。”
因此众人才没有闻到异味,反倒是有一股浓浓的香味。
殿中众人纷纷露出厌恶的神色,胆子小的女眷们更是被吓得脸色苍白。
此时再看那笑吟吟说着话的高虞大王子,哪里还有先前看美男子的心动感觉?
坐在一边的蕲族人脸色也很难看,他们显然还不知道自家四王子被人砍了一条手臂的事情。
而贺若穆提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件事,他们也明显感觉到殿中众人看他们的目光越发不善了。
大盛和蕲族本就仇深似海,此时被高虞人挑起旧事,他们更是如坐针毡。
谢衍淡然道:“高虞王的心意本王和陛下都看到了,不过这礼盒大王子就自己留着吧。毕竟…本王听说去年姬擎掳走了高虞三公主,胡姬夫人因此抑郁多时。令堂看到此物,想必心情会舒缓一些。”
贺若穆提神色微变,原本含笑的面容终于有些难看起来。
就在这时,却听到那位高虞二王子突然开口道:“今天就咱们和蕲族九王子是客人,咱们送了礼,不知九王子为陛下准备了什么礼物?”
一句话,所有的注意力一下子都被转移到了那位一直默不作声的坐在大殿里的蕲族九王子姬容身上。
身为战败一方的质子和仇敌,姬容的待遇自然不及高虞这两位王子。
他被安排在靠后了许多的位置,加上他从进殿之后就一直低着头默不作声,存在感十分弱。
此时突然被人点名,立刻抬起头来,脸上竟隐隐有几分惊慌之色。
他年纪小,长得又苍白柔弱,此时突然成为了所有人的焦点,看上去就像是一只柔弱可怜的小羊羔骤然闯入了狼群。
大盛与蕲族数年恶战死伤无数,蕲族人将这样一个少年送到上雍来做质子,着实是有些心狠了。
贺若丘提似乎十分看不惯姬容这个模样,有些嫌弃地撇嘴道:“九王子该不会是没有准备礼物吧?”
姬容面容拘谨还带了几分惊慌,“不…不是……”
“那就是有了?”贺若丘提笑道,“怎么不献上来让咱们开开眼界,倒是让咱们先一步抢了风头,真是不好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