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听见异动,赶过来查看,看到昆德殿中并无旁人,他有些奇怪,明明方才听到窗户响,还隐隐约约听到有女子说话的声音,怎么此时什么也没看到呢?
可能是今晚自己酒喝多了,产生了幻觉,一定是这样,侍卫摇摇头走了。
谢衡看着方才祝盈站立过的地方,那里早已空无一人,可是空气中还弥散这她身上的香味,证明方才的一切不是他自己的臆想,而是她真的来过。
若她真是昌顺的七公主,那她来大胤的目的是什么?
总不会是深更半夜来找自己聊天。
谢衡躺在被衾中,没有那只老鼠的威胁,他躺的姿势很是肆意,不知不觉就进入到梦乡。
他梦到了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
梦见了父皇和他的母后。
在他有记忆以来,父皇就一直非常宠爱李贵妃,让他以为父皇对自己的母后才是真正的恩爱,而对于那位早逝的先皇后,父皇不过是虚与委蛇罢了。
直到那日,他偶然听到父皇对着躺在他怀中早已睡熟的李贵妃唤了一声,阿芷。
阿芷。
他依稀记得,那位已故的先皇后名讳就是,梁芷。
他站在门外很久,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一点点倒映在冰凉的青石板路上。
他这时才知晓,父皇不是对李贵妃宠爱,他只是拿自己的母后视为先皇后的影子,或许在父皇心中,母后从来都没有用李贵妃的身份活过一天。
而他自己不也是吗?
父皇虽然嘴上说着,他是宫闱之中他最疼爱的孩子,可是谢衡从很小就知道,他不过就是太子皇兄的替身。
父皇从来不曾将他放入心中,将自己视为谢衡看待。
原来母后正处于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境地。
但是凭什么,他和母后一样是人,也有人的情感,更有人的自尊。
凭什么父皇要将他们视作替身,这对母后和自己来说是一件很不公平的事。
几乎是从那一天起,他就变得很讨厌太子,这位处处都会压他一头的皇兄。
尽管他还记得在宫宴之上谢知寒还曾经将自己喜欢的糕点让给自己。
谢衡从睡梦中醒来,睁开眼睛望着自己面前的帐幔,早已破败不堪,不复以往的荣光。
他当初费劲心思与青莲教勾结是为了什么呢,他明明知道错其实不在于谢知寒。
而他却一心想要置这位一向目中无尘的兄长于死地。
谢衡非常清楚的明白,青奚帝无论如何眼中是不会有自己的,即使太子不在,他也不会顺遂自己的心愿。
而他的心愿,谢衡深重地叹息。
他的心愿又何曾是那个冷冰冰的皇位,他要的不过是真正属于母后和自己的尊严罢了。
他想要的不过是让青奚帝正视自己,不再将母后和他视为他人。
他想要的,不过就是这个罢了。
现在想想,当初与青莲教勾结当真是愚蠢至极,他自己也就罢了,还搭上了母后,当真是悔不当初。
谢衡就这样一直睁着眼睛望着帐幔,直到天彻底亮起来。
突然角落中又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谢衡定了定神,将自己从万千思绪中抽离出来。
他轻轻起身,果不其然就看到角落中又有一只老鼠窜过。
谢衡想起祝盈的做法,暗自定神,捡起角落中的木棒,对着老鼠的方向敲了过去,结果就是没有敲中,老鼠窜的更高了。
谢衡再次无语,那个女人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
等到谢知寒回来,江露染将七公主的事告知了他。
谢知寒沉吟片刻,而后轻描淡写地道:“孤知晓了。”
他怎么如此淡然,七公主可是随时会出现在屋顶的,眼看着江露染眉间的忧虑加深,谢知寒将她拥入怀中,视线直视着面前的少女。
“晓晓,你怎么可以在孤面前想其他人呢?”
这可是白天,殿下怎么可以如此不注重礼仪,她有些不安地在谢知寒怀中动了动,下一瞬就被他牢牢地控制住。
好像就是要听她的回答。
江露染迟疑半晌:“可是公主是女子呀,想念女子也不可以吗?”
“谁也不行。”他简短的四个字回答了她所有的疑问。
听上去甚至还有些不可理喻,简直有些不太像殿下了。
殿下何时会做出这种不理智的事,这简直太超出江露染的想象。
江露染在他怀中思绪纷飞,忽而听到谢知寒问,声音满怀关心:“昨日的伤…还疼吗?”
江露染小脸飞上红霞,看着谢知寒的眼睛:“不疼了。”
声音低低的,生怕旁人听到。
其实还是有一些,但是是可以忍受的程度,倒也不必真的对殿下说出口来。
何况这可是大白天,跟殿下在这里明目张胆地说这些总感觉很是羞耻。
但奈何谢知寒不让她逃避这个话题。
他捏着她的下巴让她直视他,她瞳仁明亮,里面像是汪着一簇新雪。
“晓晓,我们是夫妻,若是有什么事情你就可以直接告诉孤。”
江露染自然知晓他说的什么意思。
可是这种事情怎么好意思如此直接。
简直就是害羞死了。
她的脸庞一点点蒸腾上淡淡的薄粉,想了一会儿,终于对着谢知寒道:“殿下,其实还有一点点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