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甘心。
宋柏轩自顾自的说下去:“村子里的学堂已经步入正轨,不愁请不到合适的夫子,再说我这条腿还要休养好长一段时间,根本没空往学堂里跑,宅子毁了也好,我们搬去县城。蕴儿不是要做生意吗?县城里也更方便些。”
宋蕴知道他是不想连累到慈水村的乡亲们,可她又何尝忍心呢?
这场大火,只是一个开始。
莫绫沮丧的垂下脑袋,小声说道:“姑娘,都怪我没能早点发现有人放火,不然宅子也不会烧得那么严重……”
她这几日的夜里都睡得很沉,听到啸天的叫声才惊醒,若非如此,火势也不会发展到无法控制的程度。
“不怪你。”
宋蕴睁开眼,眸中已是一片冷静,“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这场火没伤到人已是万幸,只要活着,我们就还有重来的机会。”
她倏而抬眸看向宋柏轩:“那就搬家吧。”
宋蕴手中的银子并不多,翻遍了荷包也只找出二两零七十三文,加上卫辞送的那只荷包,也总共不过七两。
七两,刨去宋柏轩近期的医药、诊费,几乎剩不下什么,连日用都是问题,更别提还要在县城租宅子,长久的住下去了。
宋蕴取下自己的耳饰,发簪,同荷包摆在一起:“马车上还有些东西,一起当了吧。”
“姑娘……”莫绫瘪瘪嘴,“都是你最喜欢的,当了太可惜了。”
“以后再买就是。”
“……”
主仆两人细碎的说话声传到门外,卫辞脚步一顿,轻轻将打好的水放在门口。
他转身回到了房中。
天边曦光微亮,映得房中一片灰蒙之色。借着这片灰蒙,卫辞越过书桌,推开书柜间夹杂的缝隙,从里面抠出一方布满灰尘的小印。
小印只有拇指粗细,材质却极佳,似玉非玉似石非石,像是某种大型动物的牙齿。
自父亲去世后,卫辞从未想过要把这枚小印拿出来。
可他拥有的东西太少,而亏欠恩师与师妹太多,多到让他于心不安。
毁去与师妹的婚事是其一,恩师视若亲子般的养恩是其二,还有晴云师妹的离开……桩桩件件,细数起来都是辜负与惭愧。
卫辞轻轻拂去小印上积满的灰尘,低头将它攥在手中。
他知道这样做意味着什么,但他不后悔。
这是他仅有的东西了。
第19章 【19】“我也曾耗尽心血养一个女儿……
趁着天色未亮,卫辞换上一身松垮短打,戴着斗笠,悄悄走出了慈水村。
他自幼不甚聪慧,只知家中不像表面那样穷苦,却不知钱财来源何处,直到后来因为一场意外,才发现了父亲的秘密。
慈水村的百姓,包括恩师,都以为他的父亲只是一个普通的猎户,但卫辞知道不是。
他的父亲拥有一身绝佳武艺,枪法精湛却不敢轻易在人前展露,他的一举一动,行走坐卧都颇有仪态,即便父亲竭力掩饰,也抹不去他曾入伍的痕迹。
父亲从未对他言明过往,卫辞也不愿贸然加以猜测,只知他手中的这方小印是一件信物,可以在钱庄取到银两。
临死前父亲告诉他,倘有一日走到山穷水尽,可以持这枚小印去钱庄求助,但也有可能因此而带来灾祸。
卫辞不想去深究父亲的来历,也不愿搅弄进上一辈的恩怨,可他想竭尽所能,为恩师和师妹做些事。
走到县城时,上午已经过了大半,街上正是熙熙攘攘的热闹时分。
卫辞低头从人群中穿过,扶着斗笠走进钱庄。
破旧的斗笠将他的面容遮得严严实实,他抬手露出掌心的小印,刻意压低嗓音:“取二百两,要银票。”
钱庄的老掌柜愣了愣,伸手要取他掌中的小印,卫辞迅速避开,警惕的后退两步。
老掌柜深吸一口气,恭恭敬敬的朝他行礼:“是老朽唐突了,公子取二百两可够用?一千两如何?”
卫辞:“……”不知怎的,他突然觉得这银票烫手起来。
“不用,只要二百两。”
老掌柜悄悄抬眼打量着眼前的少年,一身松垮不合身的短打,破破烂烂的的斗笠,削瘦到几近站不稳的身形……可见日子过得并不好。
卫辞伸手压低斗笠,避开他的目光。
老掌柜倒也不生气,笑眯眯的取了银票,交到卫辞手中,试探道:“小公子,敢问这枚印章原来的主人是否安好?”
卫辞一顿:“一切安好。”
老掌柜愣了下神,还想再问什么,卫辞却已转身离开,迅速没入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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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辆华丽宽敞的马车摇摇晃晃的进了慈水村。
从京城到慈水村一路颠簸,又屡屡听闻不好的消息,吴氏的火气不断上涌,早已濒临爆发。
等赶到宋宅,瞧见大火后的一地狼藉,吴氏眼前一黑,险些直接晕死过去。
早知如此,她还千辛万苦的跑到这穷乡僻壤做什么!
直到仆妇打听到宋蕴安然无恙的消息,吴氏的脸色才有好转:“既然小姐没事,还不快去请她出来,寄居在一个男人家里像什么样子!”
“母亲,”赵晴云捏着帕子走上前,苍白的小脸上强撑出笑意,“宋妹妹受了惊吓,能保全性命已是幸事,一时顾不上这些,您可莫要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