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什么跟什么,他真是要被朱遇清气笑了,新帝上位后,朱家在京城里都快混不下去了,这朱遇清还只会搞这样的把戏,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可是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拿着戒尺的宋先生进来了,看见贺宴舟脸上的乌龟,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宋先生是学童们最害怕的先生,打起人来可不管你是谁家的。
宋先生那张儒雅的脸庞此刻布满了怒容,课室里笑声戛然而止,朱遇清早端端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贺宴舟,你脸上是怎么回事?”宋先生严厉地问道。
贺宴舟站起身,环顾四周,还没搞清楚状况,宋先生觉得他吊儿郎当的,定是跟朱遇清他们几个学坏了。
“你把手伸出来。”
“啊?”贺宴舟恍然回神,宋先生已经将戒尺伸到了他跟前。
他下意识伸出手,宋先生面前不可造次,是他童年就种下的阴影。
戒尺毫不留情地挥落,“啪”的一声脆响,紧接着是“啊”的一声叫喊。
真不是他扛不住疼,他实在是有些,有些,没反应过来,眼泪从眼角挤出来,是真的好疼啊。
呜呜呜,相宜……姑姑,给呼呼,他必须要埋进夫人软软的胸里求安慰才好。
可他环顾四周,哪里来的夫人,只有坐在课室最后头一脸幸灾乐祸的朱遇清。
那朱遇清不过十岁出头的年纪,看着跟个毛头小子似的。
“知道错了吗?”宋先生的声音让他回神,手心的痛感还很明显,桩桩件件都在提醒着他一件事。
这里,好像不是他的梦,更不是他入睡前,所在的那个地方,那里有妻子的温声软语,有孩子们的闹腾,还有……
可是这里……
“宋先生,宴舟知错。”
他垂下头,认错态度良好。贺宴舟规规矩矩站着,不管这里是什么地方,宋先生都是不好惹的。
见他这般,宋先生也不继续责罚他了,只叫他站到课室后面去,站着听完这堂课。
贺宴舟顺从地抱着书本站到后头去了,路过朱遇清时,那人还朝他挤眉弄眼的,笑得幸灾乐祸。
怀玉急匆匆赶过来,刚刚他不过是出了趟恭,怎的一回来公子被罚上站了。
他便小声问道:“公子,你这是怎么了?您,您,您脸上怎么还有只乌龟。”
贺宴舟站在课室最后面,比朱遇清还要靠后,他看向怀玉,瞪大了眼:“怀玉,你怎么也……”变成小人了。
难道他现在也是小人?
他埋头看了看,他腿怎么这么短,手也小。
“贺宴舟,汝且说说,这般好句,妙在何处?”
贺宴舟茫然抬头,糟了,先生刚刚说什么来着。
他心头一紧,思索片刻后,答了一段套话:“此句妙处在于绘景如画,且对仗严谨,巧用文字雕琢画面,方能写出佳作。”
宋先生颔首称赞:“善哉,贺宴舟所言极是,你回来坐下吧。”
说完,怀玉赶紧替公子抱着书本回到前排的座位上。
“诗词之道,在于情与景交融,心与物相通,以文字为墨,绘心中万象……”
贺宴舟耳朵动了动,总觉得宋先生讲的诗耳熟,像他从前学过的。
怀玉小声道:“公子,夫人说了,待会儿下学后,叫咱们从新开的会仙楼买只烧鹅回去。”
贺宴舟侧头:“会仙楼?新开的?”
“是啊,刚开在西街上。”
宋先生道:“贺宴舟,你怎么又在搞小动作,你今日若是不想听课,就趁早收拾东西回家去。”
贺宴舟猛然站起身,示意怀玉收拾东西,而他恭恭敬敬作了一个学生的揖,那派头跟从前一模一样。
倒让宋先生心想,应是错怪这贺宴舟了,他一向是课堂上最讲秩序的那一个,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
这贺宴舟作了揖,扭头就带着怀玉走了,没有丝毫的犹豫。
宋先生的脸色又阴沉下来,这孩子当真是学坏了,定要找太傅好好告上他一状才好。
贺宴舟走出书院,直奔家里而去。
他的夫人啊,他实在是想他的夫人了。
夫人应当还在家里。
可这一路的景象,全都变成了脑海中久远记忆里的样子,贺宴舟走着走着,忽的回过神来。
“公子,你就这么回去了,老爷子必定要骂的。”
“怀玉,秦府现在如何了?”
怀玉愣了愣,想了一会儿才说:“公子指的是秦将军府?”
京里就那一户姓秦的,不过跟贺家平常不大来往,两家不熟。
贺宴舟点了点头,一个十二岁的少年,就那么目光灼灼地盯着怀玉等他的回答。
怀玉道:“秦将军府现在好好的啊,听闻秦总兵前阵子还领了圣上的赏呢。”
怀玉看到公子的脸上,一双眼眸像是被点燃的璀璨星辰,正绽放着兴奋的光。
秦相宜弹了一会琴,把她的老父亲折磨得够呛。
其实她不是不想好好弹,她也想学好的,哪个女子不想自己嫁得好一点呢。
可是她实在是太喜欢偷懒了呀,从小到大,无论学什么东西,父亲从不强迫她,母亲就更好了,压根不管她学不学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