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郎中每日为老将军针灸推拿,细长的银针精准刺入穴位,疏通经络,缓解酸痛的旧伤。
推拿时,手法娴熟的郎中轻重有度地按压老将军的腰背、双腿关节,驱散淤积的寒湿之气。
这一顿阵仗闹得挺大的,原本只有秦相宜每日盯着父亲做这些,如今闹得全家都出来看了。
家里这位老爷子,六十多岁了,突然开始搞这搞那的。
饭也要分开吃,另外分了间小厨房出来给他搞食补。
江氏看得心烦,好端端的,人哪有那么矫情。
再说了,就他老了老了开始顾着养生了,也没说顾着她点儿,她就不老?
秦相宜本也想好好调理父亲身体,却一直没刻意去做。
如今得了贺宴舟的提醒,更是无所不用其极地在做。
秦志勇也是听了贺宴舟的那番话,觉得自己一定要拼尽全力多活几年算几年,所以他现在配合得很,郎中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到了傍晚,秦志勇早早地就歇下了,卧室里燃起安神的熏香,床铺也换上了松软厚实的棉被,秦相宜将他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的才放了心。
如此这般,从饮食到作息,又每日有郎中来给他悉心调养,阵势闹得整个京城都知道了。
谁不知道秦家那位老将军突然开始惜命了。
儿媳妇戚氏,看到那阵仗,一脸的不屑:“嘁!至于嘛,这一大家子人他都看不见了,开始宝贝起自己来了。”
这话又被江氏听见了,江氏便道:“你若是早些生下儿子来,老爷子不就宝贝孙子去了吗?有了孙子,他便是把命都豁给孙子都行。”
哪家不是这样的。
家里没孙子,老爷子可不就顾自己嘛。
江氏既看不惯丈夫这样,又看不惯戚氏,更看不惯为丈夫忙来忙去的女儿。
本来她刚开始嫁给秦志勇,也是看他一身腱子肉,干农活卖力,谁曾想他后来能当上将军,还让她当上将军夫人。
她看不惯乡里出来的人干那些个事情,真是矫情。
戚氏被婆母训了一顿,心里不舒服极了,又看见小姑子捧着一锅糊糊端过来,她连忙躲开,这个家里她谁也惹不起,哼,等着吧,迟早有一天她要骑在这些人头上去。
贺宴舟又来了,前几日他在学堂里、在家里,混了个脸乖,大家一放松警惕,他今日又逃学了。
这样一算,又有好几日没见到姑姑了。
秦相宜正在给父亲吃芝麻糊糊,里面除了黑芝麻,还有各种坚果,像核桃仁。
郎中说这些是补元气的,老将军当年在战场上伤了大大的元气,若是不补回来,老了会很难受的。
秦相宜一边给他补,一边心疼着,幸好她及时察觉了,要不父亲还真要不好了。
贺宴舟一来,就往后院儿跑。
秦家的下人都认识他了,也不拦他,况且,他就是一个小孩儿而已,小孩儿不都是这样串来串去地玩儿吗。
这小孩儿手里还捏着书本,天青色的锦袍裹身,袍脚随风轻轻飘动,腰间束着一条同色的丝绦,质地细腻,上面挂着一块温润的羊脂玉佩。
他的步伐轻快,举手投足间尽显世家小公子的矜贵风度。
戚氏见了他都远远地避开,贺家这小公子她可惹不得,瞧瞧家里的小姑子,交的朋友都是贺家的小公子,真是命好得不得了。
在瞧瞧她这三个女儿,一个比一个小家子气,又有什么办法呢,公公不疼,婆婆不爱,没人在意家里三个小的。
贺宴舟来的时候,秦相宜正跟父亲在厨房里忙活着什么。
秦相宜见他来了,手从木盆里拿出来,往他嘴里塞了个糯米团子。
手上的糯米粉白乎乎的,沾了他一脸,手指尖从他嘴角划过。
贺宴舟的脸蛋上现在还是肉肉的,被秦相宜捏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她回过神来,便瞪着他:“你是不是又逃学了。”
贺宴舟点了点头,逃学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吧。
他甚至逃上朝也是惯犯呢。
他找了根椅子坐下,坐得端端的,秦相宜觉得他不像是会逃学的孩子。
“姐姐在做什么?”
秦相宜擦了擦手道:“今日在家闲着无聊,便做些吃食玩儿玩儿。”
秦志勇不爽地瞅了贺宴舟一眼,又见他端坐在那儿,颇有几分君子如玉的模样,反倒又不好调侃他了。
贺家这个小孙子人看上去是个好人,就是花心得很,要不怎么看见相宜就走不动道呢。
相宜生得美,没有男人见了会不喜欢,连小孩儿也不例外的。
厨房内,相宜身姿婀娜,一身藕色罗裙,外罩一件月白的围裙,腰间丝带轻束,勾勒出不盈一握的纤细腰肢。
三千青丝挽成一个松松的髻,几缕碎发垂落在颈边。
贺宴舟乖乖坐在一旁的青石桌上,他扭头四处看了看,实在找不到什么自己能帮忙的,便掏出书本,想着,还是将先生布置的功课做一做吧,回家也能少挨几个手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