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朱唇轻启,发出一声极轻的叹息声,多等一会儿吧,下雨了,他会来的。
不一会儿,铅灰色的云层压下来,细密的雨丝纷纷扬扬地飘落,如牛毛、如细丝,淅淅沥沥的。
远处的宫殿笼罩在雨雾之中,影影绰绰,她听到外面有喜庆的欢呼声。
司珍房门窗紧闭,偶尔透出一星半点的微光,似有无尽的孤寂与清冷,远处烟囱里升起的袅袅炊烟,刚一冒出就被吹散,化作丝丝缕缕的青烟。
她定了定神,窗外郎君已经撑伞等候了。
透过窗棂,他看到昏暗的司珍房里她倏地亮起来的目光。
他的双眸仿若寒星,几缕湿漉漉的黑发紧贴在他白皙的面容上,更衬出他深邃的五官。
第72章 新番外(3) 我不美吗?宴舟不想亲吻……
紫袍郎君身姿挺拔,伫立于雨幕之中,手中执着一把油纸伞,雨丝纷纷洒落在伞面上,发出稀稀落落、滴滴答答的声音,又顺着伞沿潺潺滑落,似串串珠帘。
看她的模样,似是专门在等他。
他是来赴约的。
秦相宜知道他一定会来赴约,无论他如今如何看待她。
可他眼里,她眼底的光,只闪了那么一瞬。
司珍房内光影摇曳,模糊不清,他看到她垂下了头。
秦相宜心里想着:你就喜欢我这样是吧。
须臾,贺宴舟看道一抹碧影款步而出,她身姿如松,脊背挺得笔直,看过去时,她眼里又透着拒人千里的疏离,让人不敢直视。
贺宴舟将伞支过去:“秦姑姑,今天真的下雨了。”
“嗯。”
秦相宜的步伐迈得很快,没在他跟前有一瞬的停留。
贺宴舟不得已只得支着伞跟在她身后,以他的教养,又不得不顾及身后的千松,便只好把手里的另一把伞递给千松,自己的伞只在秦相宜头上。
她的身影仿若蒙着一层寒霜,一头乌发仅用一支玉簪挽起,干净利落,那截脖颈似天鹅之颈。
贺宴舟咽了口唾沫,像是将满腔言语吞了回去,不敢再多言。
只是,中秋这一天要是下雨了,他答应了要陪她过中秋的,他是遵守诺言之人,无论如何也要遵守的。
千松跟在后头不疾不徐地走,她看不懂前面那两个人,姑娘更是像变了个人一样。
“秦姑姑,今晚要如何过中秋。”
他小心翼翼问话,明明上一回是她唐突了他,他还以为今日前来,少不得又要与她纠缠一番呢。
他一面想着自己要遵守诺言,一面想着该如何保证自身体面,万不可再叫她随意欺辱了。
可她,可她……唉。
算了,既是长辈,还是小心伺候着吧。
秦相宜步伐走得快,贺宴舟只敢稍落后她些,一把伞支在她头上,不敢叫她淋湿分毫,自己为了保持距离,只得淋了个浑身湿透。
“秦姑姑。”
他又叫了她一声。
秦相宜便道:“中秋还能如何过?放灯、赏月、猜谜、饮酒,无非就是这些。”
“那今晚就由晚辈陪着姑姑,依次做一遍吧。”
秦相宜转过头看他:“宴舟,下雨了,你该回到皇上跟前去。”
她叫他宴舟,又换成了极温柔的声线。
刚被她的清冷笼罩在外面,又淋了一场湿乎乎的雨的贺宴舟,现在一颗心都要化了。
“姑姑,我不用回去,我现在就陪着你,什么也不干。”
秦相宜心底发笑,面上仍是疏离的模样,只偶尔叫他一声“宴舟”,那声音能将人骨头都整酥了。
就比如:“宴舟,我们去醉月楼喝点吧。”
贺宴舟下意识就想拒绝,醉月楼那样的声色场所,他从来不去的。
可是姑姑的声音好温柔,他觉得自己若是不同意,简直就像个坏人。
“那好吧。”
乐师们头戴纶巾,演奏古筝、琵琶,舞者们身姿婀娜,舞衣飘飘,仿若彩云。
舞女快速旋转着身姿,飞扬的彩带直要舞到贺宴舟脸上,他下腹收紧,上半身往后扬了些,又往秦相宜身上看去,她还坐得端正,不紧不慢地饮着酒。
许是今日突然下雨的原因,满城如今热闹得不像话。
贺宴舟心里不太舒服,他既窘迫又别扭,偏偏旁边那个人比他还要端得住。
“宴舟不喜欢看美人?”
她斜眼睨他,一壶酒下肚,她的眼神有些迷离。
贺宴舟垂下头:“君子非礼勿视。”他讨厌这里。
良久,他没听到对方说话,便抬起头看她,她坐在那儿,如同雪山上的青松,与台上飘飞的丝帛与婉转翻动的腰肢形成鲜明对比。
他一下看得呆了,等他回过神来,她已经站起身:“我离开一会儿,你在这儿乖乖等着。”
是长辈命令晚辈的语气。
他怔怔点了头。
若是平常执行公务的时候,到这地方来捉两个人他倒是习以为常、且目不斜视,可他如今自己成了看客,心里颇为不自在。
大堂内的喧嚣短暂有了片刻沉静,一阵宛如仙乐飘飘、悠扬空灵到极致的丝竹之音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