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姐顾不上有多热,以他的臂弯作枕,眼皮沉重地泄了力气。
他去清理前只一味压吻她,女孩子虽困极累极,但也努力回应着。
幽暗里,响起半晌微弱细致的淋漓水声。
傅程铭揿亮台灯,看她正环着自己的胳膊,呼吸沉沉,“菲菲先松手。”
她一动不动,眉梢微微敛了下,嘴巴迷糊地翕张着。
他的笑有无奈,啄吻她的额头说,“那抱你一起去了。”
某个姑娘似是乍然醒来,松开他,兀自钻进被窝里继续睡。
从浴室推门而出,正是凌晨四点多,傅程铭背后痛得躺不下,客房里应该没止痛药,或许有,那也在抽屉备着,他不好翻来找去的弄出动静,别再吵醒她。
他披拂夜色躲在小阳台,手搭着栏杆,俯瞰外面的花园。
香港的温度比北京高得多,一丛丛翠绿常青的灌木在凉风中沙沙响着。
唐柏菲翻身,手臂耷拉在旁边,摸见床单空空冷冷。
她缓缓睁了眼,首先看到的,是他在不远处的挺拔背影。
推拉门打开半扇,月幌如银,轻薄的白纱帘层层飘动着,与冬天时阿那亚海岸线的白浪别无二致。
他像澎湃潮头的领航者,只一站,便意气焕发,霁月光风不萦于怀。
可能这正是吸引她的地方,因为和她之前见过的所有男人都不同。
她很确信,不是她年纪小眼界窄,哪怕再过十年,二十年,见再多的异性,她也只会心念不移,坚定地冲向他。
她随意套一件他扔下的衬衣,草草系三颗扣子,小跑去找他。
从身后抱住他的腰,侧脸贴在他背上,“你怎么站到这了。”
傅程铭拍拍她交握的手,“不是很困。外面儿冷,你回去。”
“那我也不睡了,”她环得更紧,“现在几点了呀。”
“不到五点,还早。”
“更不敢睡了,怕醒不来。我家里人初一早上七点就起床,然后八点叫我。”
“每年固定的这天不许我睡懒觉,所以我得赶在他们睡醒前回房间。”
傅程铭语调微扬,“然后?”
“然后等他们推门进去,我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妈妈已经因为我撒谎去北京生过一次气了,可不敢被发现第二次。否则就是知错不改顶风作案,下场会很惨的。”
他被这心思弄得笑了一息,不禁揶揄,“我们菲菲也会有怕的人。”
唐柏菲闹着,“你别笑了。”
他迁就地连说三个好,“不笑。”
静静待了会儿,傅程铭不想让她吹风,把人打横抱起放在床上。
他靠坐床头,看她睡下却毫无困意,最后,兴奋地爬到他身边来。
女孩子穿着他的衬衫,像小朋友披大人衣服,松松垮垮晃晃悠悠的。
这样瞧着很危险,仿佛稍一碰那柔滑的面料就会从她身上褪去。
她分膝跨在他大腿上,腰背笔直,扶着他的肩,“我和你说。”
“你明天晚上去拍卖的时候,一定一定选第一排正中间啊。”
“那是我专门给你安排的,你能离我最近,看得最清楚。”
傅程铭的手指伸进她发丝里,掌心压在她后颈,“给我走后门了。”
她扒着他往上挪动,头顶抵住他的下颌,“反正不给别人。”
他笑,偏首去吻她的额角,“了不起。小小年纪话语权这么大。”
唐柏菲受用这话,骄傲地说,“嗯,那当然。他们都得听我的。”
她被箍在怀里,做不了大幅度动作,只能仰脸轻轻吻他。
傅程铭知道,她是闹着玩儿,但呼吸过于细密,吻也是酥痒的。
他受不了这样主动的贴,闭了一阵子眼,“你先好好躺会儿,行不行。”
“你不想听吗?”她坐直身,睫毛眨了眨,“我还没说够呢。”
看她恳切直白的眼神,傅程铭又拿她没办法,“想听。你继续。”
她年轻,表达欲和分享欲旺盛,尤其是见了他,一开口就刹不住车。
“我告诉你哦,其他人就算求我多讲几句我也不会说的。”
傅程铭笑了一声,尊享她喋喋不休、口齿伶俐的殊荣。
她喜欢在半夜对他讲一切,讲她认为新鲜的事,或琐碎或重要。
大到地球,小到她昨天弄丢的发卡、她跟妈妈是怎样和好的。
只因傅程铭是很好的倾听者,他的迁就让她惬意,他的所见所闻和知识面那么宽泛,他偶尔点评接话的观点那么一针见血,次次戳中要害、说到点子上,当然,也肯定能说到她想听的地方。
他永远是一副可依靠的长辈姿态,而不像同龄男生,有时会反驳她、惹她生气,最后两方幼稚地吵起来。
忘了聊到哪句,她四肢酸软,坐不稳,在他身上本能地动。
“嗯,”她想出声,又胆小谨慎,只好把气憋回胸口。
唐柏菲收着下巴,小心翼翼地抬眸,和他对视一眼。
他一扫寻常的刻板模样,眼里爬满了难以压制的占有。
她端着涨红的脸不由自主去夹,目光中所有的担忧关切都飞奔向他。
“傅程铭,”她的声音一轻再轻,“你这样真的没事吗。”
被提醒的男人此刻是失去理智的,他只管哄,“你乖点就没事。”
没力气质疑,她真就听之信之,抱着他,听话地说好。
那件黑衬衫随着驱纳推接,必然离开了她,堆叠在她脚踝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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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计划泡汤,唐柏菲那打着的如意算盘彻底失败。
她太累了,一觉睡到中午十二点,还是被窗外花园的爆竹声吵醒的。
拖着疲惫困倦的身体下楼,她揉揉眼睛,看餐桌前的妈妈奶奶。
她鼻音厚重,满腔睡不够的起床气,“早晨阿嫲,妈妈早晨。”
曲令仪稳坐不动,看自家女儿穿了件男人的衬衫,扣子系了三颗,露着大腿和锁骨。她指节敲敲桌面,“起晚了,坐到我对面来。这件事情呢,你爸爸和爷爷主动回避。你是女孩子,就由我们来和你谈。”
她大脑正宕机,一屁股跌在椅子上,手拿一块虾饺塞嘴里。
曲令仪打掉她的手,“不要再吃了。清醒一下,快点。”
唐柏菲腮帮子鼓鼓囊囊,半睁着眼,目光讷讷的。
“我和你说啊,以后做什么都别瞒着家长,你想和他睡一起,”
她醒了,“我没有。”
“还没有呀,还编啊,还骗啊,自己低头看看穿的是什么。”
她低头看了眼,先是怔愣,再大叫一声弹跳起来。
“坐好。妈妈不会说你,你已经结婚了,这是你的自由。妈妈想说的是,以后能不骗奶奶不骗我了吗?你的感情状态,我们有权知情吧。”
曲令仪看她疑惑,“小傅和我讲得很清楚,我们都知道了。”
“昨天刚说了就又骗人,真是的,不能有再三再四了。”
她手冷得发抖,看着奶奶,内疚地咬嘴唇,“阿嫲对不起。”
奶奶脾气一向很好,捋着她头发,“话明就好。奶唔嬲(生气),就系注意安全,唔好意外佗人(怀孕)丫。”
她耳边迅速发热,抬手捂着,温度却只增不减。
曲令仪看女儿这样想笑,撇撇手,“上去把衣服换一下。”
唐柏菲一溜烟跑进房间里,靠着门板,平缓了很久的气息。
到傍晚,她换上妈妈送的礼裙坐在副驾,侧眼看向左边的他。
原定司机接送,她有话想和他说,这个方向盘便交给了他。
“你早上为什么不叫我啊,”她兴师问罪,摇晃他的手臂,“为什么。”
傅程铭悠哉哉递去一眼,握住她的手,“不舍得叫。”
她愠色加深,狠狠瞪着他,眼都不带眨,仿佛要瞪出两个窟窿。
他笑,手背划了下她的脸颊,“多睡一会儿长身体,别吃不消。”
“我不管,”菲菲不生气,只在撒娇,他知道,“你道歉。”
“好,我的错,”他指腹压在她眉心,“今天很漂亮,先不要做这个表情。”
她绷不住又突然笑,推他的手,抚了抚裙子的香云纱面料。
“那我走了,”下了车,她弯腰看他,“你记得坐第一排呀。”
他嘴角扬起微小的弧度,眉目温柔,“去吧。慢点儿走。”
傅程铭转动着无名指的婚戒,目送一抹纤亮的背影越走越远。
她是主持人,需要比宾客提前两小时进场。
去后台简单补过妆,她披了条蚕丝方巾,看周欣仪闪烁着星星眼走来。
周小姐始终觉着,菲菲不打扮也漂亮,化妆品对她无用。她骨相好,鼻梁挺翘,修容免去了,睫毛浓密,嘴唇红润饱满,连口红都能省。
“今日你老公会嚟呀。”
唐柏菲拍了点定妆,把粉饼放盒子里,关了化妆镜的灯,“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