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露出来,屋里有了光源。
他垂眸睨一眼,按了暂停,合上电脑的同时旋开台灯,“这么害怕还要看。”
唐柏菲讶异,傅程铭实打实的看了,语气还一如既往地平静。
“你不怕呀。”
他笑笑,“不都是假的。”
“你就坚信世界上没阿飘吗?”
她表情在说,自以为是的唯物主义。傅程铭不与争辩,将电脑放了,“有可能存在。”
他单手撑住床,看她满目困倦,一本正经地,“看你,这么困也要熬夜。”
“不晚吧。”她狡辩。
“十二点还不算晚。”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那会儿吓得很投入,没注意开关门的动静。
“十一点多。”
唐小姐嘴唇翕动,哦一声,拽着被子躺下。
一躺一坐,她脸上有台灯的光,傅程铭由此注视着她。
女孩子察觉到,眼珠左右动了动,视线与他短暂相接。
“我知道了,”他俯身,替她拨开眼前的碎发,“菲菲在等我回来。”
“我没有。”她转头,欲要摆脱他的手。
“是吗。”
“嗯,我还打算五分钟以后就锁门呢。”
傅程铭低低地笑,顺着她问,“要把我关在外面了。”
“因为你超过门禁时间了。所以不能睡这里。”
他拇指摸着她的手腕,“宽限一下,好不好。”
她正要开口,傅程铭却压低身体,不断地贴向她,唇瓣将要碰上。
唐小姐克制着呼吸,脸扭到一边,露出发丝间的耳朵。
他一阵阵的鼻息细细密密,占据着她的耳膜。
她又往后颈新喷了香水,傅程铭闻出来了,唇绕过去,鼻梁抵在她耳后。
距离过近,呼吸滚烫,她全身瘫软,本能地伸长脖颈让他去闻。
她合拢双腿,潮意不停地往出涌,用肩头推他下颌,声音含混着叫他走。
他声音沙沙地,笑着问,“走去哪儿。”
“反正我要睡觉了。”
“那我呢。”
“你去外面。”
傅程铭难得不由着她,咬她的肩,“我是想知道这香水什么牌子的。”
“你不用给我买,多得都用不完了。”
“不是给你买。”
唐柏菲顿住,朝他投去满眼的问号。
“是我要自己用。”
“你?”因震惊,她嗓音清亮了,“你还喷这个啊。不是,你用这个干什么。”
女式香水,稍微多喷点儿就香得刺鼻。他什么时候有这癖好了。
傅程铭失笑,额头贴着她的锁骨,“不买,只用你身上的。”
“什么意思。”她起初还懵着,一反应,脸烧得厉害。
偏偏胸前的人要解释,“看看明天早晨我有没有这个味道。”
她大腿分跨开,恍惚地听窗外的声音,仔细辨认,似乎是喜鹊叫。
几天前,它们的窠臼被雨打穿了,树枝落在地上,散散碎碎。
秋天要筑巢,没有巢穴,几只鸟可能会冻死饿死,她买了个人工编织巢,还拉上成姨一起,用可伸缩的杆子挑起,卡在树杈间隙。自那以后,成鸟可能记住了她的味道,每天四五点飞去觅食,归来时,叼几十颗稻谷放在窗沿角落,以作答谢。
可惜此刻,她的感知大于听觉,耳边只有杂乱破碎的声音。
被顶出的水声,和傅程铭有意抑制的呼吸,她闷闷地“嗯”着,断断续续。
房间没冷气,她热得出汗,尤其是脖颈,起伏的经络在晨光下晶晶亮。
再醒来是早晨六点,屋内全亮了,窗帘外有小麻雀的影子。
每日,麻雀一家会偷偷抢走那片稻谷,由此果腹渡秋。
台灯还亮着,已经聊胜于无,她披着被子靠坐床头,灭了灯。
环顾四周,淅淅沥沥的水声从浴室传来,傅程铭在洗澡。
是一夜没合眼,还是勉强睡了会儿,她不清楚,只打个哈欠。
困倦的唐小姐就这么带着被子下了床,按开冷气,站在风口吹。
站了几秒钟开始腰疼,骨头缝里酸酸的,人又蹲下。
蹲下风小了,她又站起来。
左前方的浴室门一响动,伴随脚步声,傅程铭携水汽、穿着浴袍出来。
女孩子正不管不顾地吹凉风,他眉梢一紧,不容反驳地关了冷风。
她斜眼看着他,“我热。”
“我一会儿开窗户,”傅程铭把人重新抱回床上,“不能这么吹。”
被子变得松垮了,她赤条条地,露出肋骨以上的皮肤,“外面就没风。”
她声音干哑地抱怨着,他像严厉的家长,先是拒绝,再给她倒水。
傅程铭握着茶杯,在床尾坐了,向她递去水。
她双臂都在被子里,往前探身,要他喂。
他笑了下,把杯口送到她嘴边,一点点倾斜,直至她喝完。
“我和你说,出了汗不能吹冷风,”他又倒一杯,她又喝,“一旦吹着了能感冒半个月。”
她撇嘴,“你是你我是我,老年人怕吹,我们年轻人没讲究。”
“我什么时候成老年人了。”
“你不是吗?”
他笑意未散,迁就地,“好,我是。”
傅程铭去开窗户,外面的新鲜空气进来,吹散原本充斥着的浑浊气息。
她坐的是床垫,一半床单被他叠起了,该扔的东西也扔了。
但仔细看,单子上还有可疑痕迹,水渍、两三处灰白的稠状物。
唐小姐咽了口唾沫,睨下眼,发现纵使他擦过,腿侧还是滴了点。
他去洗手间换新衬衫,没瞧见她呆愣愣坐着,脸颊又泛起潮汐的红。
像是白瓷碗上点缀的盛季荷花。
她带着睡衣进去,锁好门,自己放热水。
水位上移,水蒸气漂浮着,白蒙蒙。
放得差不多,她坐在里面,先把那些地方洗干净。
她不明白,是从修养那天起到生理期结束,他压得太久了?
所以才致使他昨天不知疲倦的索求?仿佛把忍的那些天尽数释放在一次。
在她困乏交加时,他一动,示意继续。
唐小姐不再想,往浴花里倒点精华和沐浴液,搓起沫子。
傅程铭原本不打算去集团,也不出门,只在家休息。
但成姨短信上说,外厅有客人来,说自己是时老先生的秘书。
他只得妥帖地束起领带,换了深灰色的衬衣,披上相同色系的外套。
脏衣服丢在床单上,他系领边的扣子,转身一瞬扫过那片混乱。
她昨夜专门咬住被角,不张口,声音只从嗓间发出来。
他把被子一扯,替她拭去眼尾的泪,“菲菲,今天不叫我名字了。”
疑问句,是想叫她念的意思。
但女孩子却不回应,胡乱地抓他的手,咬住掌心边缘。
“还是想从你嘴里听到。”
许久,许久,她松了口,声压得极低,“傅程铭。”
他几乎听不见。
“能不能再说一次。”
她不再妥协,脸朝他的手去。这回不是咬,是唇瓣贴着,像慌乱青涩地吻他的手。
傅程铭临出门前,顺便给成姨打电话,麻烦她换新的床单和睡衣。
在浴室磨蹭很久的唐柏菲竖起耳朵,立马从浴缸中出去,匆匆擦干水渍。
她像无头苍蝇一般,大手大脚地推门,门把磕着墙面,哐当一声。
傅程铭怔了怔,贴在耳边的手机缓缓放回裤子口袋,“怎么了。”
她满眼满心的小九九,把卧室的六面窗户都打开,散散味,又团起床单。
他垂眸,看她“清理现场”,团起来还不够,站远些又检查几次。
确保没问题了才看向他,“你要去哪儿啊。”
“前院儿,时本常秘书来了。”
听到这个名字,唐小姐还是敏感,“有事吗?”
“不太清楚,”他后退两步,“要睡觉的话等成姨来收拾过再睡。”
她一时哑然。
忍着困跟他出门、和成姨碰面的尴尬,她果断选择前者,“我,我也和你去。”
傅程铭看破不说破,唇角勾起,说个好。
她匆匆换衣,他说,“不急。”
“不能让人家等。”
他无所谓的态度,“等得起。”
最终,经她几番催促,傅程铭先一步去了。
外面儿确实晒,夏末至秋初还要热十天半个月的,院里花草植被的叶子都蔫儿了。
堂屋前后共四扇门,贯通着,他几米远就从后门看见了时本常的秘书,覃湛生。
覃湛生和时本常工作了半辈子,如今年过五十。一身中山装,面朝他而坐。
既然时本常与他关系不好,那覃湛生也同样,表面是笑,背后是骂。
覃湛生早发现他了,只假意没看见,等傅程铭快进来了才堆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