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是柔柔微笑,整理着水蓝裙摆,自九昭身畔站起。
……
有了扶胥的加入,游廊的长椅明显不够用了。
三人将阵地转移到凉亭的石桌旁,绛玉和缃璧送上茶水点心,琳琅满目地摆了一桌。
从坐下起,扶胥和滢罗的视线就时不时交织,他们互相关注着对方的举止,这让以三角形式坐在石凳上的九昭时而觉得自己被夹在中间难受,时而又认为三人关系中,她显得十分多余。
简短闲聊过仙考的事情,得知九昭也要参加,滢罗立刻一脸真诚地预祝她夺得魁首。
九昭嘴角勾了勾算是回笑,径自喝茶吃起点心来。
见状,滢罗也没多谈。
她游刃有余地转换话题,将邀请前往西海参加生辰宴的事,原封不动对扶胥说了一遍。
待到笑着打开储物戒,寻找要送给扶胥的那封请柬时,她又“诶呀”一声,摊开手满脸无辜地抱歉道:“都是我的错,我来时满心满眼惦记着给九昭殿下送请柬,竟是忘记了扶胥上神如今也住在离恨天——没带上神的那份,还请上神勿要怪罪。”
“无妨。”扶胥不动如山,姿态坦荡,“距离生辰宴时日尚早,宗姬要住在二清天准备仙考,今后你我见面的机会还有很多,下次宗姬将请柬带上就是。”
滢罗睫羽一抖,黑白分明的眼睛带着几分试探:“届时上神会随同九昭殿下一起赴宴吧?”
扶胥正要点头,九昭却直接用手拈起一块软糯黏嘴的玫瑰软糕塞进他嘴里:“刚闭关出来,又和滢罗说了这么久的话,你肯定饿了吧,来来来,尝尝点心!”
九昭偏转脸颊,望着扶胥的视线大有他摇头说不饿就掐死他的阵仗。
软糕入口的顷刻,同九昭口脂一般的香气迅速充盈鼻尖齿关。
娇嫩的、柔软的、带着挥之不去的甜味。
扶胥直面前方的瞳孔微微躲闪,在九昭的注视下,下睑倏忽发热起来。
他被动地咀嚼,甜意沁入口腔,而心中念念不忘的,却是另一种味道。
就快要把软糕咽下去的时候,九昭做作又甜蜜的声音继续传来:“阿胥,你走什么神呀?”
她葱白的指尖绕着不知哪里摸出来的手帕,凑到他唇边,替他擦去玫瑰软糕上掉落的糖霜碎屑,“滢罗说时候不早,她还要回去继续修习仙术,你要不要替本殿送送她?”
扶胥没来得及吭声,起身的滢罗善解人意地说道:“不劳烦上神相送,滢罗这就走了。”
走之前,她再度深深看了九昭一眼,拱手道:“仙考有殿下作为对手,臣定会加倍努力。”
“不送。”
……
片刻后,滢罗袅娜的身影消失在前庭,对于扶胥没有相送的行为,九昭颇为满意。
她转过头,眼神逡巡在几盘点心上方,喜滋滋询问扶胥:“玫瑰软糕好不好吃,还要吗?”
“咳。”
扶胥清了清嗓子,一说到玫瑰软糕,他的脑海总会浮现九昭红嫩嫩的嘴唇。
看九昭不是,看别处也不是,他索性把视线定格在通往前殿的方向,内心思量着滢罗特地举办生辰宴的用意,轻声道,“……味道不错,只是过于甜腻,臣品尝一块就差不多了。”
“好吧,你不吃我吃。”
九昭没意思地噘了噘嘴,正想拿一块自己吃,又看见扶胥盯着滢罗离开的方向片刻都不肯转眼,漂亮的脸蛋立刻变臭,“看够了没有,这么舍不得老情人,现在追出去还来得及——”
【作者有话说】
明天就要上那个新书千字榜了,新章会压在晚上十一点半更新~
以后都是正常傍晚六点更新的,谢谢小天使们的支持!
第27章
◎“殿下以为这些年,她念念不忘的人是臣?”◎
九昭的话若放在往常, 扶胥是懒得跟她辩论的。
一方面在于,昔年西神王为滢罗向自己提亲确有其事。
另一方面,神仙成婚这种事, 多数说到底跟感情无关, 或因两族相交,或为维系地位,或求合修共进——反正不是被两位恋爱脑父母言传身教的九昭眼中,那等纯粹无瑕的关系。
扶胥戎马半生, 替三清天南征北战,不是在练军,就是在练军的路上, 连辟蒙宫都甚少回去。再忆及历任先战神,因犯下太多杀业而半数不得善终的下场,他对婚姻大事更加不存期待。
既难与情投意合者白头偕老,不如将婚姻的作用发挥到最大化。
当初他没有一口回绝西神王的提议, 便是看在滢罗天赋佼佼, 颇有希望晋升上神。
若采用寻常的进阶方式, 滢罗的登神之路难免道阻且长。可扶胥若愿意运转神力,与之合修, 就能助她早日突破境界桎梏, 得证神位,也相当于为三清天再添一份强大助力。
只是合修最关键的一点, 需要开放灵台, 接受彼此的力量交融。
这并非口中说同意就能做到, 须得两人关系亲密无间, 才能消解本能的抵触。
在西神王来访之前, 扶胥和滢罗几乎没有军部以外的交集。
唯有通过成婚缔结契阔诀, 方可借助捷径,强行合修。
扶胥知晓所谓“谈婚论嫁老情人”背后的真相,就算告知九昭,也会被她揪着自己曾经动过心思这点说个没完,所以平时都是保持沉默,只要不接茬,九昭总会觉得独角戏没意思。
但今日,他的内心被无数纷乱的念头充斥着。
一会儿是软糯芬芳的玫瑰糕点。
一会儿是他感应到滢罗靠近的气息,从侧殿来到花园时,瞧见两人叠在一起的场景。
他突兀感到心烦意乱。
刚直起半截的身体重重坐回石凳,顿了又顿,沉着声调开始解释:“西神王曾经有意于臣是事实,臣没什么好辩驳的。只是此事已经过去许久,同殿下成婚后,臣再也没有和滢罗宗姬单独相处过,这些年也始终保持距离,以礼相待。臣自问没有任何逾越,不知殿下为何生气?”
“如果她不曾对你念念不忘,又或者你没给过她暗示,她这般追着你不放是为了什么?”
九昭把刚拿起来的糕点丢回玉盘,砰地一声拍在石桌上,“还有,你晓得无可辩驳就好,既有一段过往,就该彻底避嫌,以什么礼,相什么待,今后你俩少在本殿面前眉来眼去!”
“眉来眼去又是从何说起?”
扶胥难得体会到何为头大如斗,“哪怕昔日提亲之时,臣对滢罗宗姬也无半分男女之情。”
“没有半分男女之情。”
九昭学着扶胥的语调重复一遍,而后哼哼唧唧阴阳怪气,“那还真是奇了怪了,你们没有感情,滢罗的父亲会找你来提亲,你想说,西神王是单单看上你的上神地位了是吗?那本殿作为储君,比你的身份还要高出不少,他怎的不替女儿来向本殿提亲?”
这话就是彻头彻尾的蛮不讲理了。
九昭是女子。
滢罗也是女子。
三清天何时有过同性也能结亲的规矩?
念头在脑海轮转,“她们皆为女子”六个字却提醒了扶胥。
扶胥想,自己好像猜到了生辰宴上,一直对九昭别怀他意的滢罗打算做些什么。
石凳上,搭在膝盖边的手掌紧握成拳,他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怎么不说话,是被本殿下说得哑口无言了吗?”
等来等去等不到扶胥的辩白,九昭越发不高兴。她双手撑住桌面站起,倾身迫近坐在对面的扶胥,眉梢眼角跳动着压抑的怒火,“我不和你提过去的事,单论今天,你也站不住理——
“不是说了保持距离吗?那你刚才直勾勾盯着滢罗离开的方向是干什么?本殿最后提醒你一句,我为君你为臣,这场婚契,只有我嫌你人老珠黄腻了你的份,你可别想着能够红杏出墙!”
一通警告完毕,九昭全然没有意识到此刻自己身上散发的醋意有多浓重。
她越说头颅凑得越近,面孔就快怼到扶胥的脸上。
视野里不慎映进她娇艳的嘴唇,气氛紧张的场面倏忽变了个味道。
扶胥的舌尖自动分泌唾液,回味起玫瑰软糕的甜。
他闭了闭眼:“……臣刚才在思考事情,没注意到脸对着的是滢罗宗姬离开的方向。”
“好一个思考事情——
“你且说说,你思考出了什么!”
九昭分毫不让,语调刻薄至极。
那双淬火的凤眸盯住扶胥,仿佛要在他的肌肤上活生生烧出两个洞。
饶是扶胥不喜将未曾发生的事情揣测出口,此际也被她激将得有些忍不住。
他离开石凳,迎着九昭的视线站起:“难道殿下当真认为这些年,她念念不忘的人是臣?”
近无可近时,他淡色的薄唇擦过九昭侧脸,接着面孔不复,抵于九昭眼前的换作玄衣滚边的宽阔胸膛——扶胥的声音低沉,仿佛胸腔血肉亦在发出共鸣,震得人耳廓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