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其中谢祝璟拜入封家还占了一大部分原因。
否则,每年考上举人或者进士的人少吗?很稀罕吗?
颜云鹤唇角有漠然的讥讽一闪而过。
至于封温玉,她对这番言论是一个头两个大,她扶额:“你这是胡搅蛮缠。”
颜云鹤不反驳,他只是挑眉:
“阿玉是觉得我说的一点道理都没有?”
他抬手敲了敲她的头,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自然道:“一个谢祝璟,你看得上是他的福气,看不上,这京城有的是未成婚的男子,也配叫你在这里自省?”
少自省,少反思,多责怪别人。
谢祝璟若因此对她有意见,那就是谢祝璟有眼无珠,关她什么事?
他最想说的也是——一个才认识的谢祝璟,也值得她来怪他?
封温玉无语了,她恼道:“颜云鹤。”
颜云鹤应声,他轻笑着问:
“难道错了吗?我就是向你讨一个平安符,有什么不对?”
他慢条斯理地说:“往年都是如此,不是吗?总不能他一来,一切就要变了。”
他抬眸,和她四目相视,像是在玩笑,又像是在认真地问:
“难道阿玉要因为一个谢祝璟,就和我疏远了?”
封温玉被堵得哑口无言。
她瞬间有点迷惘了,她忽然发现,她好像怎么做都不对,明明是要来怪颜云鹤的,结果被倒打一耙了。
疏远颜云鹤?她的确没有过这个想法,所以,她一时间找不到话音来反驳颜云鹤。
颜云鹤掩住眸中的情绪。
他的确在混淆概念。
讨平安符是一回事,那个情景当着谢祝璟的面讨平安符又是一回事,他就是故意针对谢祝璟。
那又怎么样?
他和谢祝璟都清楚——这个时候谁若不争不抢,谁就要做好下场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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翰林院是直属于皇帝的中央部门的统称,内部人员和职位其实极其庞杂,简单来说,也可分为内外两部。
内部历来只有殿试前三甲和少数的二甲进士,这些人都直属于圣上,也能接触到权力中心,基本只要不犯大错,就不需要到基层历练。
而顾屿时和谢祝璟都属于这一类。
这职位不是一成不变的,于各种中央机构轮值一遍后,日后他们极有可能踏入内阁。
他们的起点是很多人一辈子都达不到的终点,也可以说,从科举殿试结束的那一刻,有些人的官途就已经注定了。
不然人人为何想要考得三鼎甲,说是一条通天大道也不为过。
顾屿时和谢祝璟的官职相同,只前者多了一个伯爵的爵位,而后者背靠封家,一时间,众人也分不清这二人谁高出一筹。
翰林院这段时间的气氛其实也有点微妙。
主要是从谢祝璟和封阁老的小孙女走近开始,翰林院众人落在二人身上的视线就有些不对劲了。
后者相看的女子,是前者的前未婚妻。
众人不信顾屿时心底会没有个疙瘩,尤其二人整日于圣上面前共事,抬头不见低头见。
众人猜得没错。
顾屿时心底的确有疙瘩,他现在看谢祝璟极其不顺眼,之前二人还能相谈甚欢,自簪花宴一事后,两人除了公务再没有一句交谈,近乎到了相看两厌的地步。
作为翰林院的掌事邬平安见状,愁得不行。
他是四品,也是二人的顶头上司没错,但人和人还是不一样的,他今年五十有二,仍坐在这个位置,再往上升已经是不可能了,而顾屿时和谢祝璟却都是文元帝极为看重的臣子。
前者顾屿时不必说了,入朝不到一年,就深得圣上信赖,又是钦差一行又是加官进爵的。
后者是封家第三代弟子,封阁老眼见首辅有望,谁敢给谢祝璟脸色看?
二人都是宝贝疙瘩,他也都不想得罪,他为人素来宽和,现下也对二人的微妙装作看不见了,反正,二人不可能大庭广众闹起来。
今儿个文元帝也休沐,所以,顾屿时当值半日才发觉谢祝璟不在。
他昨日遇见封温玉后心绪不平,又因今日要当值,连夜赶回了京城,神色有些疲倦,但顾屿时打眼扫了一圈,他垂下眼眸,好像只是随意一问:
“今日是谢侍讲不在?”
邬平安摸了摸头顶上的乌纱帽,又低头看了眼要处理的卷宗,装模作样地端起茶杯抿了口茶,装作没听见这问话。
但他能装,别人却装不了,有人按住卷宗,轻咳了一声,不是很清楚地道:“好像是。”
顾屿时颔首应了一声,不待那人低下头重新整理卷宗,又问:
“他轮休?”
这下子,殿内的几人都听出微妙来了,先前回话的那位修撰头都大了,他是不敢得罪顾屿时,但也不敢得罪谢祝璟啊,他朝邬平安看了一眼,心底懊悔,早知道不顺口回应那一声了。
主要是今日如果真是谢祝璟轮休也就罢了,但谢祝璟不是。
他是调换了沐休的日子,这不过是件小事,遑论今日圣上也休息,邬平安当然没什么不许的。
邬平安也没法装作听不见了,他和气地笑道:“可是哪里需要找他商议,索性休沐就一日,明日谢侍讲就回来,先放一放也是无碍的。”
这话的言下之意,不过是一日时间,别抓着计较了。
他是上司,顾屿时当然要给薄面,于是,他沉声回答:“下官知道了。”
话虽如此,但顾屿时的眸子不可避免地沉了下来。
谢家和封家好事将近,谢祝璟沐休会去做什么?根本不需要别人来告诉他答案。
皇城也分前后两部分,后边就是各位妃嫔公主的居住,中间有太医署等地方,再往前就是各个中央机构,也俗称前朝。
而翰林院内部轮值的地方就在文元帝平日议事的大殿后的外书房。
换而言之,若是翰林院内有争吵,稍微大声点就能传到文元帝耳中。
就在殿内气氛微妙时,有人踏入殿内,是御前的小李公公,小李公公一见顾屿时就是眼睛一亮,拱手:“顾大人,圣上召您过去。”
这个时间点……
顾屿时眸色一凝,直接起身:“有劳公公了。”
他和邬平安点头示意,转身跟着小李公公一起进了御书房。
他一走,殿内终于有人敢出声,也不知是谁讪笑了一声:“这顾侍读和谢侍讲两位……”
话音未尽,眼见四周人都朝他看来,他忙不迭地闭口,不敢再讲话了。
邬平安觑了他一眼,心底摇了摇头。
背后议论?议论谁?议论顾屿时还是谢祝璟,议论这二人就不得不提起一人,封二姑娘。
内阁和六部可就在不远处,谁敢保证不会隔墙有耳?
一旦这些话传到封阁老或者封侍郎耳中,是真觉得自己屁股下的位置坐稳了,是吗?
邬平安敲了敲案桌,叫众人莫要心浮气躁,他说:
“将要年底,早些将这些卷宗编撰完成,咱们年底时也能轻快轻快。”
众人抬手作揖,齐声:“是。”
而顾屿时步入御书房时,发现大理寺寺卿江大人也在,心底的猜测成真,他被李公公引到文元帝旁边,文元帝冲他颔了颔首:
“江南一案,你最清楚,这些时日,你就跟着江爱卿忙一段时间吧。”
顾屿时无一不应:“微臣遵旨。”
大理寺和翰林院就在隔壁,他在翰林院当值也是当值,多走两步去大理寺也不费事。
江大人笑道:“顾大人能力出众,有顾大人相帮,此案想来很快就能有个结果了。”
顾屿时没说话,文元帝就先笑骂道:
“他才入朝多久,别给他戴高帽,人是去了大理寺,但案件一结束,就赶紧把人给朕还回来。”
江大人诧异地瞥了眼顾屿时,是啊,这人才入朝多久?
可听圣上话音,对其的倚重却是肉眼可见。
也正如文元帝所想,他的确想要顾屿时这个人才,只看江南一案,就知晓这个人是个心狠手辣的,也是铁面无情的,多适合他们大理寺啊?
左右顾屿时在翰林院任职满期后,也得在各个机构轮值,不如提前些时日来他大理寺。
江大人笑呵呵地应下文元帝的笑骂,能被文元帝指着鼻子骂,也得看资格。
他顺着坡子向上爬:
“皇上体谅一下臣看见良才的心情,实在是大理寺缺人啊。”
文元帝骂他:“滚滚滚。”
缺人?哪个机构不缺人?
三法司,也就是督察院、刑部和大理寺,着实是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地方,哪怕翰林院出身的人要在中央机构刷履历,也少有人第一趟就前往三法司的。
谁叫那处虽是权力大,但也是极其容易得罪人的地方。
文元帝心中对顾屿时早有安排,自然是不会叫他前往大理寺的,只能说江大人的想法注定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