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那日她走后,顾屿时有没有离开。
应该不可能在原地等她了吧?
杂念纷纷,但她也没有主动搭理顾屿时,只当做自己没看见,抱着奏折站在一边,低着头祈祷顾屿时可千万不要认出她。
然而,期盼落空。
“你怎么在这里?”
人停了下来,还就停在她旁边,封温玉也是有一刻无语了。
她磨磨蹭蹭地抬起头,闷声说:“来给我爹送东西。”
奏折的一角从鹤氅中露出来,她拿住奏折的手指都冻得有点发白,顾屿时也看见了,他微微皱眉:“我替你送进去。”
虽说是快要入春,但天气还没有回暖,冷风呼啸地,只在外间待了一会儿,就能冻得人浑身发抖。
封温玉下意识地将奏折收紧了一点,她轻咳了一声:
“谢过顾大人好意。”
顾屿时和她爹又不在同一个部门,眼见她爹催得紧,可见里头内容肯定是重要的,万一有不能被顾屿时看见的东西呢?
封温玉全然忘记顾屿时的官职,侍读学士,被送到御前的奏折大部分都会由他读给圣上听。
她防备了个寂寞。
顾屿时也看出了她的防备,心下莫名一堵。
莫名情绪作祟,他一时间也忘记了自己的职责,沉声说:“二姑娘放心,我不会偷看。”
他叫她二姑娘,可真刺耳。封温玉在心底默默地想。
等她听清顾屿时的话,她眨了眨眼,干巴巴地“哦”了一声,但还是没有半点要把奏折交给他的意思。
真倔。
顾屿时都有点要气笑了。
而这时,封榕臾也终于出来了,他惊诧地看见两人待在一起,又皱眉看向封温玉被冻红的脸颊:“怎么是你亲自送来了,路上冷不冷?”
封温玉一边将奏折交给他,一边摇头:
“马车里烧着炉子呢。”
封榕臾接过折子,当着顾屿时的面打开了,封温玉见状,欲言又止。
然而封榕臾看完折子后,点头道:“没错,正是这个,外头冷,阿玉快回去吧。”
话落,他朝顾屿时转头看去:
“顾侍读有没有时间,替我看看这封折子?”
这折子正是今年吏部要申请的预算,高党一事结束,查出来的赃款足够批下六部的预算,还绰绰有余。
顾屿时是御前人,对圣上可以批准的预算底线肯定清楚,也是巧了,居然在这里遇上了顾屿时。
要知道,平时顾屿时几乎是从来不到六部这边的。
封榕臾有意从顾屿时这里打探些消息。
封温玉这时还没走呢,听见她爹的话,尤其是顾屿时还朝她看了一眼,热意瞬间窜上她的脸颊,她左顾右盼,就是不肯看向顾屿时。
顾屿时像是有点迟疑:
“下官应是不便——”
尴尬到了极点,封温玉头顶都要冒烟了,她恼羞成怒,下意识地阻止:“顾安澜!”
一瞬间,四周陷入一股莫名的安静。
封榕臾拿着折子,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没弄懂这是个什么情况?
封温玉也是懊悔咬唇,她怎么就叫出了这个名字。
是顾屿时出声打破了沉默,他回答了封榕臾的前一个问题:
“下官有时间。”
有人看向他,他也抬眸,四目相视间,她抿了抿唇,像是怔了一下,又很快垂眸偏过了头,不肯回望他。
【作者有话说】
小顾:你叫我,你心里有我。
女鹅:滚呐!
【小顾,你……[白眼][白眼]】
【女鹅默默流泪,封爹成功让女鹅颜面无存。[捂脸偷看]】
【小沈快上线了,小裴也快了!】
【今天的更新奉上啦!】
第42章
◎简直是在做梦!◎
顾安澜。
顾屿时已经进了吏部有片刻时间, 他沉默地拿着折子,脑海不断徘徊着那一声顾安澜,他难得有些失神。
他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个称呼了。
后来的那两年, 他和她的交谈肉眼可见地减少, 彼此争执的时候,言语就化成了最锋利的刀刃,恨不得将对方捅个遍体鳞伤。
她骨子中藏着傲,这样的情况下, 她对他的称呼也变成了冷淡疏忽的顾屿时。
再想听她喊一声顾安澜,简直是在做梦。
他有时也在怀疑,这一场所谓的重回过去, 是否仅是和离时他不甘心的一场梦。
不甘心和她最终走到物是人非的结果。
******
封温玉也在想——顾屿时真讨厌。
都已经退婚了,他就不能自觉一点地和她保持距离吗?
抱着这个心思,封温玉调头就走的速度很快,隐约听见背后有什么声响, 但她没在意, 直到手腕被人拽住, 她被迫停下!
封温玉微惊,下意识地抽回手腕, 再回头去看, 就看见一脸阴郁的颜云鹤,一身墨蓝色暗纹的鹤氅衬得他有些难以直视的贵气, 但他此时微微喘着气, 将这份贵气破坏了不少。
封温玉那点不自在消失, 出声抱怨:“你干嘛吓我一跳!”
颜云鹤被倒打一耙, 憋屈道:“我喊了你不下十声。”
结果她不仅不搭理他, 还越走越快, 让颜云鹤不由得心生慌乱,二人那日是有口角之争,但也不至于让她再也不搭理他吧?
她不愿理会他了。
这个念头一出,颜云鹤也顾不得二人是否还在闹别扭,下意识地追了上来。
所以刚才背后传来的声音是他在喊她?
封温玉抬手摸了摸鼻子,她忽视掉这个问题,然后纳闷:“你怎么在这里?”
他又没有官职,来官署区做什么?
颜云鹤抬手指了指和六部距离不远的皇宫:“我刚从宫中出来。”
长公主和文元帝一母同胞,惯来关系亲厚,现下才二月底,长公主打发他入宫给文元帝请安,用寻常百姓的话来说,他这就是来娘舅家串门来了。
如今春寒料梢,颜云鹤怎么也没想到会在皇宫门口看见封温玉。
惊喜之余,他又不禁生出惊疑,颜云鹤不着痕迹地将女子的妆容尽收眼底,然后仿若不经意地问:
“阿玉来官署区做什么?”
封温玉有点冷,她还在朝马车的方向走,满不在意地回答:“给爹送东西。”
不是来找谢祝璟,也不是来找顾屿时。
颜云鹤笑得眯起眼,那股慵懒矜贵劲从他身上要溢出来,他慢条斯理地笑着说:“那还真是巧了,晚上一刻钟,咱俩都得错过。”
他想说缘分的,但又觉得过于直白了点,最终还是收敛了。
封温玉白了他一眼,有点无语,什么巧不巧的啊,好像两人见个面是什么登天的难事一样,而且现下初春裹着寒意,叫二人冷得浑身都在打着颤,多耽误一刻钟,就是多受一刻钟冻。
不抓紧时间归家,在这儿闲聊什么呢。
春意一来,京城中青年才俊就换上了单薄的春衣,好像根本不怕冻一样,封温玉也是其中一员,她里头就穿了单薄的春裙,若非出来时披了鹤氅,不知道要有多狼狈。
她将自己裹在鹤氅中,巴掌大的脸都藏了起来:“你怎么来的?”
颜云鹤回答她:
“马车。”
封温玉视线扫了一圈,在拐角的巷子边瞧见了马车,她归心似箭,没再管他:“那你也赶紧回府吧。”
颜云鹤有点不乐意。
她们有两三个月没见面了,这才说了几句话啊。
他绞尽脑汁:“时辰还早,福春楼那边新推出了一种温酒,要不要去尝尝?”
“伯母应该也不在府上,你回去了也是无聊。”
封温玉觑了他一眼,倒是不意外他知道娘亲不在府上,自她祖父当上了首辅后,送来封家的请帖简直数不胜数,去哪一家,不去哪一家,都有讲究,但再是挑挑拣拣,娘也忙得脚不沾地。
今日是寿王妃设宴,她昨儿就听娘提过一嘴,还想带她一起赴宴,被封温玉忙声拒绝了。
这些成亲后妇人的聚会,偶尔无意中透出的虎狼之词简直能让人臊得钻到地下去,她们和未出阁的姑娘也没什么话题,三句话不到就是询问有没有定下亲事。
人人都知道封家和谢家有亲近之意,但她一日未定亲,别人就觉得有可趁之机。
尤其她祖父官位又升了一截,对储君之位有意的皇子们更是着急拉拢,其余人又有意讨好,于是太多人明里暗里地给她推荐族中的青年才俊。
封温玉有幸经历过一两次,从此对这类宴会避之不及。
颜云鹤还在游说,封温玉被磨得不行,只好捂住耳朵道:“知道了知道了,别念叨了。”
颜云鹤一顿,他有点气笑了:
“你还嫌我烦了。”
旁人想要他说几个字,还得看他心情呢,她倒好,这么光明正大的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