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早就察觉到封温玉对封家的在意,也因此,即便封温玉察觉到颜云鹤的情谊,颜云鹤也不会有什么机会。
他虽厌烦颜云鹤在封温玉面前找存在感,但其实并未有过什么危机。
但顾屿时不一样。
他亲眼见过封温玉对顾屿时的不同,也知晓,当初二人的婚事盖因二人情投意合才会促成,即便是现在,封温玉也没有全然放下顾屿时。
更何况,他和顾屿时同处翰林院,自然也能察觉到顾屿时对封温玉的念念不忘。
圣上倚重顾屿时,有意让他成为储君的班底,这一点,凡是明眼人都有所察觉。
所以,纵然两家退婚,封家对顾屿时的态度依旧没有一点轻慢和抵触。
换而言之,如果顾屿时再次追求封温玉,而封温玉也有意重续缘分,那么封家对此只会乐见其成。
他和封温玉自然也是一段好婚事。
但他本就是封家门生,和封家的关系至死不休,如果有更好的人选,自然要放封温玉出去成亲,为封家助力。
莫要说联姻就是牺牲,享受了封家带来的权力和好处,该是付出的时候就要推三阻四,这世间没有这么好的事情。
遑论封家已经尽量选择了合适的人选,任谁都挑不出错。
如果他对封温玉没有生出那点隐秘的心思,他也会觉得这是最妥善的安排。
可偏偏他生了心思,便不甘心退居一步。
谢祝璟轻笑了一声,意味不明:“你们两个倒是难得凑在一起。”
整个京城谁人不知顾屿时和颜云鹤之间的龃龉,断腿之仇,也能握手言和?
提起这个,颜云鹤脸色就不是很好。
得知封温玉在后头休息,他便有意寻找封温玉,可他对封家老宅不熟悉,结果顾屿时却仿佛知道了封温玉在何处一样,没有一点犹豫地找到了这里。
他语气也有点莫名:“顾大人对这里的布局很熟悉?”
颜云鹤觉得不应该,纵然顾屿时之前和封温玉有婚约,但熟悉侍郎府也就罢了,怎么可能熟悉封家老宅?
封温玉从二人对话中听出了什么,她当然知道顾屿时为何对封家老宅这么熟悉。
前世二人成亲后,封阁老看重他,自然会允许他经常进出封家老宅。
顾屿时没搭理颜云鹤,他一眼就看出封温玉的不对劲,沉下眸:
“你不舒服?”
是疑问,却又是确定的语气。
他下意识地上前,却被谢祝璟拦住了,顾屿时沉眸和谢祝璟对视,谢祝璟唇角的幅度都没有一点变化:“顾侍读,注意分寸。”
颜云鹤才不管二人交锋,一屁股坐在了封温玉的另一边,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还难受吗?”
封温玉还没有回答,谢祝璟忽然敲了下杯盏,她被吸引注意,低头看去,就见谢祝璟不知何时给她添满了茶水,将杯盏推给她,低声道:
“再喝点。”
封温玉下意识地端起了杯盏。
顾屿时和颜云鹤看得都是眸色微沉。
而这还不够,谢祝璟抬起头,淡淡地出声:“她嗓子疼,不宜说话,有什么话,二人不如日后再说。”
平静而隐晦地宣誓主权。
颜云鹤笑不出来了。
顾屿时也彻底冷下了脸。
颜云鹤皮笑肉不笑:“谢大人这个师兄当得可真是尽职。”
他咬重了师兄二字。
言下之意,你和阿玉还没定亲呢,连个正儿八经的身份都没捞着,你谢遇之摆什么谱?
封温玉很敏锐地察觉到气氛的微妙。
顾屿时不知何时走到了封温玉跟前,他是下意识地抬手扶正了她头顶的发簪,在封温玉皱眉看向他时,他下颌紧绷:
“歪了。”
她刚才趴在石桌上,没注意弄歪了玉簪。
她被这气氛搞得不敢出声,但对于顾屿时,她还是没忍住:“那也和你无关。”
若说谢祝璟的动作让顾屿时心中堵闷,封温玉这一声才是真正地扎入他心脏,他呼吸都停了一刹。
颜云鹤气笑了:“顾大人知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
顾屿时瞥了眼他和封温玉近在咫尺的距离,面无表情:
“颜世子不如先问问自己。”
颜云鹤抬起头,似笑非笑:
“我和阿玉自幼如此,早就习惯了。”
【作者有话说】
小颜:有没有边界?
小顾:管好你自己!
小谢:呵呵。
女鹅:……
【都不许吓到我女鹅!】
第57章
◎“阿妹,你永远有试错的机会。”◎
颜云鹤很成功地用一句话膈应了另外两人。
毕竟, 不论他们再怎么争,都不能掩盖颜云鹤和封温玉是青梅竹马的事实。
一刹间,三个人没一个心情好的。
封温玉觉得头越发疼了, 她仿佛鹌鹑一样埋头在臂弯中, 好像这样就能什么都听不见。
顾屿时满心苦涩。
她对谢祝璟和颜云鹤二人起码还有个好脸色,对他全然是一点也不想搭理。
他像石雕一样,脚步被钉在了原处。
封温玉垂着眼眸,她能明显感受到身后人的存在, 他仅仅是站在那里,就让她捻着杯盏的指尖有些泛白。
最后解救封温玉的人是封温舟,他见一群人围着封温玉, 而封温玉被逼得不敢抬头时,声音都泛着凉意:
“我假设你们都知道她不舒服。”
他咬重了假设两个字,话音中的讥讽都快要溢出来。
话落,他没管三个不知所谓的男的, 拉着封温玉就走:“祖父找你。”
封温玉忙不迭地起身和他离开, 一次也没回头。
她走后, 这一处彻底冷场,三人都没有说话的兴致, 颜云鹤斜眸扫过二人, 率先甩袖离开。
谢祝璟重新掀开了两个杯盏,他抬手做邀:
“顾侍读, 请坐。”
二人视线在空中对撞了一下, 许久, 顾屿时才坐下, 谢祝璟拎起茶壶, 给两个人都倒了一杯茶。
仿佛闲聊一样, 谢祝璟淡淡道:“顾侍读今日出现在此,莫非是后悔了?”
他语气好像一如往常的平静,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话中藏着的试探。
正如他所说,相较于颜云鹤,顾屿时才是他真正忌惮的那个人。
顾屿时蓦然想起封阁老给他起的字,少悔。
他平生几乎从未做过令自己后悔的事情,可他过于自大,在二人关系上的处理让他追悔莫及。
顾屿时掀眸,他直视谢祝璟,声音又沉又哑,像是许久未曾好好说过话:
“后悔了,又如何?”
谢祝璟唇角的幅度寡淡了些许,那杯茶水在他手中轻晃,最终一口也没喝,他冷淡地说:“顾侍读应该知道,小小姐非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
清清冷冷的声音,好像没什么情绪,却是直直地扎入顾屿时心头。
他当然听得出谢祝璟话中的言下之意,他想退婚就退婚,想后悔就后悔,把封温玉当什么了?
谢祝璟在让顾屿时知难而退。
顾屿时脸色微白,心口仿佛破了洞,但他望向谢祝璟的视线依旧没有变化和退缩:
“且不说你和她未曾定亲,即便你二人定了亲,我和她的事,你也插不了手。”
固执得像一块又冷又硬的石头。
顾屿时站起了身,他眸色沉沉地看了谢祝璟一眼:“谢侍讲会单独留下我谈话,可见你对和她的亲事也不是全然有把握。”
前世顾屿时从未想过会和谢祝璟话不投机,但现实就是如此,他不仅和谢祝璟话不投机,还看谢祝璟怎么都不顺眼。
顾屿时走了。
谢祝璟望着他的背影,眸色彻底冷了下来,他身后有人走近,低声:“大人。”
谢祝璟稍偏头:“嗯?”
檀林看了眼四周,才压低声:
“咱们的人在京城外碰见了沈敬尘。”
谢祝璟蓦然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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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封家很热闹,只有书房重地依旧肃静无声。
封温玉被封温舟一路拉到书房时,还有点懵,她脚步都下意识地放轻了,悄声问:
“祖父找我什么事?”
特意挑在今日,还要到书房来谈,这么郑重么。
封温舟看了她一眼,没回答她,而是说:“你马上就知道了。”
封温舟没说谎,封温玉的确很快得知了答案,书房内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她祖父,一个是她父亲,封温玉敏锐地意识到了什么,不由自主地噤声。
封阁老抬了抬手,指向唯一的空位:“坐。”
他是看着封温玉说的,很明显,是让封温玉坐,然后,封阁老觑了眼封温舟,撵人的意味十足。
封榕臾也轻咳了一声,不停地给封温舟使眼色,示意他赶紧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