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王显然也知道现在的自己是个麻烦,他倒是不介意在弱势时把姿态放低,他说:
“今日封公子和封姑娘相助之情,本王来日必报。”
封温玉垂眸,没有接这番话,是封温舟接过了话:“寿王客气了。”
队伍继续东行,封温玉有点提心吊胆,又有点心不在焉,整个人眼神空落落地放在某一处。
她和封温舟待在一辆马车上,封温舟一针见血地点破她现在的想法:
“你在担心顾屿时?”
封温玉慢了半拍,才否认:“谁担心他。”
她垂着眼眸,说:
“寿王能藏,难道他不能也藏起来,非要逞能,是福是祸都是他应得的。”
封温舟多看了她一眼,难得替顾屿时辩解了一句:
“他若是不在,行刺之人不会相信寿王在队伍中。”
封温玉并非不知道这个道理,她只是……意难平。
她忍不住地想,若是顾屿时曾经对她没有那么好,她或许会更果断一点地切割掉对他的情感。
她最终还是很轻地问了一声:“他会平安回来的,对吗?”
封温舟的回答倒是斩钉截铁:
“会。”
封温玉像是没觉得不对,她只点头,轻喃着:“二哥说得对。”
见她不在状态,封温舟没再强迫和她聊天,但他没有说谎,是笃定了顾屿时会很快地平安回来。
如果真的是凶险至极的处境,顾屿时压根不会在阿妹面前停留,更别说将麻烦扔给阿妹了。
既然顾屿时这么做了,就代表了一切事态发展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把寿王交给他们,一是让寿王欠他们一个人情,二便是某人的私心了。
想至此,封温舟心底冷笑了一声。
为了引起阿妹注意,真是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
而另一边,顾屿时领着随行禁军和寿王自己的侍卫在密林中设下埋伏,待将行刺之人一网打尽后,留下活口审问。
此时已经是三日后。
月色洒满荒野,顾屿时站在一棵树下,审问一事他没有插手,而是交给了寿王的人。
沐凡无声地靠近了他,低声道:
“大人,一切都安排好了。”
顾屿时望着东边的方向,可有可无地应了声“嗯”,月色如洗,将他的影子照得格外颀长。
沐凡却是不太敢看。
圣上让大人来接寿王回京,谁能想得到寿王遇到的第一次行刺就是由大人亲自安排。
沐凡还在胡思乱想,就听见大人的声音:“明日回程。”
沐凡有点懵:
“啊?那咱们往哪儿去啊?封姑娘也没给咱们留下信号啊。”
顾屿时望了他一眼,很短暂,就收回了视线:“雁门。”
沐凡讪笑,不去想大人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总不可能是觉得他蠢笨。
青陵城往东,就是雁门,担负寿王安全的重则,封温玉兄妹二人一定会去雁门,由汪清辉派人保护,再传信给各州各城的衙门,寿王这一路的安全才有保证。
不论寿王如何想,这份人情注定要欠下。
封温玉到了雁门两日后,才得到顾屿时进城的消息,人一回来,就去见寿王了。
书房内,寿王迫不及待地问:
“是谁?”
顾屿时垂眸:“衢州城都尉,卢敏行。”
寿王朝自己的心腹看了一眼,待心腹点头后,他脸色骤然一沉。
顾屿时不着痕迹地掩住眸中情绪,谁都不会小瞧一位掌权者的记仇心,也不知卢敏行会不会喜欢他送的这份惊喜。
【作者有话说】
小顾:送个惊喜。
卢:我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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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对不起。”【加更】◎
当晚, 封温玉的院门被敲响,彼时,封温玉正在翻看书卷, 听到敲门声, 她心下蓦然一跳,她莫名有种预感,她好像猜到了敲门的人是谁。
她靠在窗户前,待看见书瑶一脸欲言又止地回头看她时, 她抿了抿唇,放下书,起身。
锦书和书瑶都很有眼力见地退了下去。
待看清眼前人时, 封温玉的眸色很复杂:“你怎么来了?”
顾屿时风尘仆仆,连衣裳都没有换,他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唇瓣:
“我说过,我会尽快地回来找你。”
封温玉眼眸不由自主地一颤, 她被顾屿时搅得心神很乱, 她不去看他:
“既然已经平安回来, 你该做的是要好好休息,而不是来见我。”
顾屿时垂眸望向她:“可我想见你。”
封温玉蓦然提高了些许声音:
“顾少悔!”
她又放缓声音, 语气不容置喙, 是在告诫顾屿时,也是在告诫自己, 她说:“注意分寸。”
她已经隐约察觉出前世二人间或许有误会, 但不论是不是误会, 伤害已经造成了, 局面也变成如今这般, 二人之间的关系也已经牵扯到了第三个人, 谁都没办法回头了。
分寸。
顾屿时听着这个词,心脏却仿佛被凌迟一般,他轻喃地念着这两个字:“分寸?”
封温玉抬头就见他脸上自嘲的神色,呼吸骤然一轻,脸色也有些白。
前世的一幕幕涌上眼前,对于顾屿时而言,她和沈敬尘的种种接触,也许都是没有分寸可言。
她脸上失了血色,有些狼狈。
封温玉挺直了脊背,她偏过头,咬声强硬地说:
“你我关系不如从前,这些话,日后别再说,莫要引起旁人误会。”
四周变得有些死寂,这话分明是封温玉说的,但她却快有一种呼吸不上来的感觉。
在封温玉快要控制不住逃离时,顾屿时忽然问了她一个问题:“当初,你和他频繁接触时,可有想过会让我误会?”
顾屿时没有明说这个他是谁,但二人都心知肚明。
封温玉有一刹间的哑声,她有想过吗?
有过。
在赌气的时候。
最初时,她的确抱着最简单的报恩的心思去照看沈敬尘,再加上有乔安虞的托付,自觉身上有一种责任在,心底坦坦荡荡,所以,她从没有过心虚。
再后来是二人关系降至冰点,她一度有过借沈敬尘刺激他的想法,但很快,她也就意识到了这个做法的荒唐。
这样做,是对不起沈敬尘,也是对不起她和顾屿时之前的感情,更是对不起她自己。
她很快就放弃了这样的想法。
所以,即使是最后沈敬尘登门时,她也只是困惑沈敬尘怎么会忽然上门,没有一点心虚隐藏的打算。
从始至终,她从不介怀让顾屿时知道沈敬尘的存在。
但顾屿时的问题,让封温玉不由自主地又想起前世他质问的那一声“登堂入室”,胸口仿佛又憋了一口气,让她忍不住道:
“我和他之间清清白白,从未有过心虚。”
“那现在呢?”
封温玉懵了:“什么?”
顾屿时上前了一步,他逼近了她,直视她的双眸,不肯放过她一点的情绪变化:
“那时你心中坦荡,所以不怕我误会。现在你又为何担心别人误会?”
封温玉被逼得退后了一步,她仓促地抬头看向顾屿时,然后把顾屿时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是因为过于在乎他,不愿他有一丝困扰,还是因为你我之间本就不清白?”
——你我之间本就不清白。
封温玉心下狠狠一颤,她被逼得一步步后退,根本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她们相识十五载,夫妻十二载,同床共枕日日不休,如何能清白。
她是个人,不是金殿上供奉的佛像,怎么可能说断情绝爱就立刻断得干干净净。
眼见他一步步跨入门槛,封温玉忍不住地提高了些许声音:
“顾少悔!你疯了不成?”
她觉得顾屿时好生胡搅蛮缠,她颤着嘴皮子说:“你我之间,和他怎么能一样。”
这两件事怎么能相提并论?
结果顾屿时这个人好像是疯了,只听他自己想听的一部分:
“你瞧,你我和别人不一样。”
封温玉被堵得失声,她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有点气急败坏:“你这人!”
讲不讲道理!
她口不择言:“我已经定亲了,你现在这番作态,和当初你鄙夷的沈敬尘有什么区别?”
二人不愧是做个十二载的夫妻,都知道彼此的痛处在何处。
顾屿时脸上骤然失去了血色,消瘦得有些单薄的身姿轻轻一晃,许久,他哑声说:
“所以,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挽回?”
他眼底青色明显,显然,他这数日都未曾好好休息,如今他低下头颅,低声下气地问她要如何才能挽回。
封温玉鼻头有点发酸,她不懂:“你为什么一定要纠结于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