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外公,我阿爹?阿娘知道,他是得了重病去世的,那会阿娘刚好怀了你,没法子从京城赶回来。”骤然听闻此事,姜婉面露哀切。
闻言,林书晚顿了顿,摇头道:“阿娘不是的,先前我觉着外婆跟舅舅死的蹊跷,就去寻人查了查,查到舅舅的死因之后,得知宝德楼的原身是姜家酒楼,我实在好奇原本富裕的外祖家为何落败到这种地步,就让人接着查了,直到前几日,阿娘还记得吗李贵一家来食肆。”
说到此处,她抿了口茶,不等姜婉回答又接着开口,将那日娟娘同她说的前因后果,又同姜婉说了一遍,一边说着,还一边关注她的神情,果然如她所料,姜婉再得知自己父亲是死于非命时,眼眶一红,泪水就滚了下来,但她并没有像林书晚所想那般失声痛哭,只是抹了把眼角的泪水,木然的点了点头。
过了好一会,姜婉才开口,“那罪证如今在何处?”
“还在娟娘手中。”林书晚倒了杯热茶递到姜婉手边,低声道。
“还在便好,晚娘你寻个机会交给太子殿下,此事牵连甚广,实在不是我们能插手的,那罪证是好几人的性命保下来的,一定要让它重见天日。”姜婉隐忍着哭腔,抬手拍了拍林书晚的肩头,便让她先出去,自己要安静地呆上一会。
有心安慰几句的林书晚,见状只好先从屋中出去,才关上门,她就听到一声压抑的低泣声,“若是我早些察觉,阿爹是不是就不会死,都是我的错,我明明接到了弟弟送来的信,却没有归家,连您的最后一面都没见上,如今阿娘同弟弟也没守住……”
林书晚背倚着门,眼眶也红了一圈。
待到三日之后,林书晚便领着江知衍同江昱枫一块去了一趟李家村,取了娟娘母亲藏好的岭南王的罪证,江知衍大喜,当日便带着萧家父子一块离开了廉州,只留下江昱枫陪在林书晚身旁。
七月初,廉州越发炎热了起来,这半月来廉州发生了好些大事,裴知州因参与买卖官职克扣税收被摘了乌纱帽,这几日就要送往京中受审,如今人就被关押在府衙的牢中,私户参军贾茂收受贿赂,强占姜家地契,事发之前畏罪潜逃,如今寻不到半点踪迹,其中最有意思的便是贾茂的侄子王铮仗势欺人,在廉州城中欺男霸女,却被自己的叔叔送到了岭南王府大公子的床上,最后却被打断了腿,流入烟花之地。
如今廉州城中一片哗然,百姓直言道难怪这税一年比一年高,原来都被那姓裴的贪墨了,还买卖官职,当真是猪狗不如。
除此之外,青峰山的贼匪被抓了好些,如今只剩山顶老寨的几人负隅顽抗。
与之相反的便是林记,今日林书晚一大早就去了趟钦州。
第126章
◎蟹肉鲜甜紧实◎
廉州天气晴朗, 枝头的树叶郁郁葱葱,叽叽喳喳的鸟鸣声不绝于耳。
街道上人来人往,三五成群聚在一块讨论着近日廉州的大事。
“王兄听说了吗, 裴知州因买卖官职下狱了!”青衣男子站在茶楼下,拽着自己相熟的同伴低声道。
被称作王兄的那人面露疑惑, 不解问道:“裴知州?就是那位从京中来的裴大人?”
“可不就是他,我听我在府衙当值的表兄说这位裴知州不仅买卖官职, 还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王兄你前些日子不在廉州不知道, 就三个月前知州府闹鬼了,说是裴知州自小定下婚约的女子来寻仇来了,你是不知道, 那女子同他青梅竹马, 甚至还在裴家落难之后帮了他,甚至连裴知州上京赶考的盘缠都是那女子一针一线绣出来, 谁料裴知州中举后, 竟学那陈世美另攀高枝,还暗中寻人杀了那女子。”说到此处, 青衣男子一阵唏嘘, 暗自摇头, “那姑娘真是个傻的,若是早早另谋出路何至于落到这般田地。”
微风拂过,吹过茶楼下的竹铃, 略显沉闷的声音, 宛如叹息应和着那青衣男子的话语, 他倒是没瞧见身侧的王兄欲言又止的模样。
就在那青衣男子迟迟不见同伴回应, 心中实在好奇, 扭过头就瞧见,一辆乌木马车从拥挤的街道中缓缓穿过,马车瞧着极大,车窗紧闭,只是那驾车之人瞧着有几分眼熟,似乎是时常跟在林记食肆东家身侧的那位郎君。
于是,他抬手杵了杵身侧的同伴,“王兄,今日我们暮食就去林记吃一顿吧,你离开的这些日子,林记又出了不少新吃食,尤其是最近新出的咸蛋黄梭子蟹,那味道简直一绝,也不晓得那林娘子怎么做到的,就那硬壳的螃蟹竟能做出花来。”
骤然听闻此事,王兄倒是来了兴致,“哦?去岁林记不是只有香辣蟹跟避风塘炒蟹两种做法么,怎的今次又多了咸蛋黄梭子蟹?”
两人一边交谈着一边往集市里头挤了进去是,眼下还是午间,暮食肯定还是吃不上的,正好那青衣男子听闻西市开了一间酒坊,那酒坊不仅酒水香醇诱人,甚至连吃食也味道十分不错他,听说那吃食吃在口中同林记的不遑多让,他自然要去尝尝的。
他们往西,马车缓缓行过身侧,车檐下坠着的坠子随风而动,林书晚倚靠在车厢上,将两人方才所言听得一清二楚,心中暗道,看来自己时常出些新的菜品,是十分明智的做法,其实她原本是想做一道红膏炝蟹,但那吃法实在独特了些,她害怕廉州的百姓会吃不惯这等吃食,便先做了一道咸蛋黄梭子蟹,如她所料,咸蛋黄炒蟹刚一推出,便有不少吃客爱上了这道吃食。
且不说食客,就连自己身旁这位在京中吃过不少山珍海味的江世子,在吃到头一口咸蛋黄炒蟹时,那瞪大眸子的模样,思及此,林书晚没忍住轻笑一声。
“晚娘,在笑什么?”江昱枫听见动静扭头望来,就见她嘴角含笑的模样,亦是含着笑轻声问道。
闻言,林书晚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明显,“只是方才听见路上有两位郎君提及我们食肆的咸蛋黄炒蟹,我便想到前些日子明远头一次吃炒蟹的模样,觉着甚是有趣。”
听着此言,江昱枫无奈一笑,亦是顺着的她思绪回到了三日前。
七月的梭子蟹正是肥硕的时候,这日一大早苏娘子就送了两大筐梭子蟹过来,青壳的梭子蟹个头极大,一只只鲜活的在竹筐中四处横行霸道,试图从筐中越狱出来,好在苏娘子心细,早早就用稻草编了两个圆形的垫子盖在了竹筐上头,任凭那些梭子蟹倒是乱爬都没法子从里头出来。
梭子蟹吃得便是新鲜,苏娘子送来的两筐蟹都十分鲜活,林书晚当即就招呼着薛秦二位娘子,将两筐梭子蟹都倒在木盆中,足足装满了两只大木盆,才堪堪装下,而盆中重见天日的梭子蟹化动着蟹钳爬得飞快,没一会就有好几只爬出了盆子。
眼见着又一只青壳大蟹鬼鬼祟祟就要爬到门口,而早就盯着它瞧了好一会的谨哥儿,一把甩开手中毛笔,飞扑到门口,手一伸飞快擒住梭子蟹的后背,将它捡了起来,随即像打了胜仗的大公鸡似的昂首挺胸走到林书晚身旁,将手中的螃蟹往林书晚面前一送,自豪道:“阿姐,我抓住了一只最大的梭子蟹!”
骤然一只张牙舞爪的梭子蟹出现在眼前,将林书晚吓了一跳,她猛然身子往后一仰,好在江昱枫眼疾手快扶着了她,不然她就要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见状,谨哥儿飞快将梭子蟹藏在身后,心虚地瞧了对面两人一眼,随后飞快将螃蟹丢入木盆中,溅起的水花,洒了秦娘子一脸,秦娘子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瞧了谨哥儿一眼,就见他偷摸着擦了擦手,正心虚地看着自己。
娃娃也是好心,没必要同他一般见识。林书晚心中暗自劝慰着自己,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高声道:“宋老,谨哥儿的课业都做完了?”
声音极大,惊得原本仰躺在藤椅中打瞌睡的宋老,猛然惊醒,谨哥儿跟做贼似的飞奔到石桌旁,抓着毛笔装模作样开始写着课业,宋老抬手抚了抚胡须,“在写着呢,莫急,有老朽在,晚丫头你还不放心吗?”
闻言,林书晚见他满脸自信,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假笑,“有您老看着他们几人,我自然是放心的。”
嘴上话音刚落,心中却暗自腹诽道:“这几个小崽子都快跑出门去了,这还睡着呢。”
果然,没过一炷香的工夫,宋老又撑着头开始闭上了眼睛,围坐成一圈的几个小崽子对视一眼,又偷偷摸摸瞧了眼坐在水井旁刷着梭子蟹的几人,安姐儿眼睛一眨,当即从课业本子上撕下一张纸,横竖画了几条格子,几人就开始用纸开始下五子棋了。
一时间入了迷,直到林书晚同江昱枫站在了几人身后,都不曾有人发觉,还是玉姐儿觉着口干想倒杯水喝,一扭头发现两人一左一右站在身后,惊得险些将手中的杯子丢出去。
于是这一日,姜家小院连带着隔壁周家的源哥儿都被拎着在院子里头扎马步,不扎满两刻钟不许吃饭,林书晚忙着做梭子蟹,监工这活自然而然就落在了江昱枫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