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她听到自己机械一般的声音，毫无波澜，平静就像在念台词——
“对不起，我们分手
吧……”
说出来了。
反应过来的瞬间，她比莫里斯更加紧张，因为按照她预想的画面，当她说完这句话，等来的会是莫里斯哀切的挽留或者崩溃的争吵。
她伤害了他，伤害了那么爱她的莫里斯，她会拼命解释和道歉，让他明白她想分手的原因是两人的距离问题，不是他。
他很好，他对她也很好，绝对是最完美的男朋友，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伤害他。
他们还可以做朋友，像她高中时那样，反正以后她也要回国……
郁乐怡心里堵了一块大石头，沉甸甸的，像要把她无限往下压，压入窒息的地底，压入冰凉的海里。
郁乐怡眼圈通红，用尽全身力气抓紧床单，她这个提分手的人怎么可以先流泪呢。
然而莫里斯甚至没有走进卧室，倚在门边，淡然地双手环胸。
房间里安静到可以听到阳光洒在地面的声响，灰尘在空中轻飘。
“你想好了吗？”
他没有问原因，反应平静到郁乐怡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准备的那些话连说的机会都没有。
“想好了，我，想了很久。”
郁乐怡垂眸看着床单，避开和他视线接触，“其实去年年底的时候，我就想过分手，一直没提是不想影响你比赛的状态——”
“那么早吗？”
在郁乐怡没有看见的时候，他很快地皱了下眉，“好，我知道了，那就分手吧。”
郁乐怡猛地抬起头看向他，一脸的不可置信。
这就，分了？
是他，是莫里斯啊。
那么好看的脸，那么性感的身材，是他没错。
莫里斯：“你行李收好了吗？我刚刚接到消息，路上出了车祸，我们得绕路去机场，最好早一点出发。”
“……”
郁乐怡动了动唇，又动了动唇，还是说不出话。
他不问原因，也不挽留，就这样轻易地答应了分手？
莫里斯答应和她分手？！
不难过，不失落，一点反应都没有，就算她知道他情绪很少外露，但是他是人，是活生生的人，怎么会在分手时这么冷静？！
就像，他根本不喜欢她，所以无所谓一样。
郁乐怡站起身，中间因为腿软而差点站不稳，举起他送她的首饰盒，用力地朝他递过去。
“项链还给你。”
他看着她，棕色眼眸泛着冷光：“你不要就扔了吧。”
郁乐怡想抓住他，把盒子塞进他怀里，然而他动作快得她根本追不上。
“莫里斯！”
他置若罔闻，转身前丢下一句：“五分钟后出来，我送你去机场。”
“……”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
好烦！
郁乐怡大脑乱成一团麻，完全想不通莫里斯的反应怎么会这么奇怪，他一定是爱她……至少，一定是喜欢她的！
但是她从他的眼神，表情，动作，都看不到一点伤心或者挽留的意思。
唯一一句‘你想好了吗’勉强算是挽留？
也真够勉强。
难道要她说自己没想好，在犹豫，他才会开口挽留吗？
明明这么轻松简单的分手是她根本不敢想的好事，但郁乐怡早已没了好好收拾的心情，把自己的东西一股脑地扔进行李箱，至于他送的郁金香项链，她放在了床头柜上。
背着包，托着行李箱走出卧室，她第一句话就是：“你不用送我去机场，我自己打车去，项链我放在了……你干嘛？”
莫里斯弯腰，从她手里拿走行李箱，径直往门口走去。
“是我请你来看比赛的。”
“？”
“再说，我送你去机场只是顺路。”
“……”
-
上了车，两人没话可聊。
汽车驶出酒店停车场，郁乐怡受不了车里闷闷的气氛，开窗透气，这一次，窗外的风景不再陌生。
可身边的人，却让她生出无穷的陌生感。
好冷。
透过后视镜，郁乐怡默默盯着男人，他终于有了一点被分手的反应，脸色阴沉了不少，但五官轮廓还是那么好看，单手掌着方向盘，面无表情的样子，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疏远感。
就像是……回到了高中，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
那天是周六，阳光刺眼的午后，莫里斯在帮她第一任住宿家庭的邻居清洗泳池。
她搭着阳台栏杆，隔着围栏远远看他，澄澈泳池边，他穿着宽松的白色T恤，头发被阳光晒成漂亮的金棕色，凌乱的刘海挡着眼睛。
泳池边的草地上，邻居一家正在晒太阳聊天，其乐融融。
而莫里斯抿着唇，戴着耳机，沉默地一声不吭。
那种对比太过强烈，让郁乐怡对他很有印象，后来在学校里看到他，观察到他没什么朋友，喜欢独来独往。
她也没什么朋友。
但她并不喜欢独来独往，只是大家都有固定的交际圈，她找不到加入的机会。
后来她为了交到朋友，准备去化学课认识的女生家的派对，却又怕晚上一个人回家，便花钱雇莫里斯陪她参加派对。
想撬开他的嘴，让他和她说话真不容易，好在她缠着他的时候，他没有推开她。
那天她交到的唯一一个朋友，就是莫里斯。
他曾经真的很难搞！
因为没有家人，好像把一切社交圈都摒弃了，他的世界只有自己就够了。
而他后来有那么多朋友，在大学里过得如鱼得水，郁乐怡觉得有她很大部分的功劳……
突然，她脑中闪过一个想法，莫里斯，也这么觉得吗？
他也许喜欢她，但感激的报答更多？
就像她玩了一场养成游戏，他则是把自己当成了她的骑士，守护她。
其实，也没那么动心。
不然怎么会这么轻易答应分手？
如果是真的，那这是好事，这代表分手对他的影响不会太深，她应该开心才对。
可她并不开心，反而失落得厉害。
汽车行驶在高楼林立的市中心，窗外阳光直射，干燥无风。
郁乐怡关上窗，车里重回那种郁闷气氛。
就像阴暗潮湿的地下室。
她转头看了他一眼，硬。邦邦地开口：“那条项链我没有带走，放在了卧室的矮柜上。”
男人的回答短促直接：“知道了。”
“你会回去拿的，对吧，那条项链应该很贵吧。”
“我已经送给你了，你没拿，我就当你扔了。”
“你……”郁乐怡忍不住看回他，“算了，随便你，反正不是我的钱。”
提到钱，莫里斯想到什么，难得地转头看她：“你生活费还够用吗，家里的情况有没有好转？”
“好不好和你有什么关系？”
重点是她的生活费吗，为什么听他这么说，她越来越感觉他只是会回报高中时她的照顾？
重点明明是——
“你都不想知道为什么我想分手吗？”
问她啊，表明他的在意不行吗？
她宁愿多几分愧疚，也不愿意接受他没有那么喜欢她的可能。
“你已经做出了选择，什么原因并不重要。”
而且，莫里斯眸色一暗，她不是说了吗，她没有那么喜欢他。
郁乐怡被他的话噎住。
他作为球员，不管过程只要结果？
也，没什么问题。
她原本想问能不能继续做朋友，也不用问了。
晚上，飞机落地C市。
莉莉开车带郁乐怡先去填饱肚子。
快餐厅里，郁乐怡安静地吃着汉堡，莉莉盯着她的脸，左看右看，细细打量。
还是那么漂亮，皮肤白皙，眼睛一点肿胀都没有。
“你没哭吗？”莉莉问。
这次旅程来回，莫里斯给郁乐怡买的都是头等舱的票，飞机上那种环境，关了灯，一个人在宽敞的，半封闭式座位上，想大哭一场很容易。
“没有。”
“不难过吗？”
“还好。”
“也对，你是分手的人，难过的应该是莫里斯那家伙，他那么喜欢你，他是不是很受伤？虽然我这么说不太好，可是我真想看他那种精英崩溃失控的样子！”
莉莉光是想象就要憋不住坏笑，“快，快告诉我，他怎么求着你不要分手的？”
“他根本
没有求我，甚至，他的反应非常冷淡，非常平静，就好像——”
郁乐怡闭上双眼，回程的飞机上她一直在回想莫里斯那冷静自持的样子。
“是他甩了我一样！”
第11章
九月的第一个周六，NCAA橄榄球常规赛开赛日。
CSD班德利球场上方漂浮着硕大的蓝白热气球，看台上，身着猎鹰队球衣的球迷围成一片蓝白色海洋，而绿荫球场像大洋中屹立不倒的岛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