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起过往,许天殊居然如此淡定平静,全程只谈分手时的疲惫,只聊重逢的疏离,只字不提美好真切的过往,这种有选择性的表达,让岑奕岩意识到一个心寒的事实:在她的戏里,自己只是个配角。
他还能做什么呢,他连存在都是多余的。
可越是这样,心里那股胜负欲就越发按捺不住地生长起来。
无关复合,无关重新拥有,仅仅是一股冲动和执念——那些曾让他反复回味、久久不能释怀的回忆,不该沦为轻描淡写、无关紧要的过去。
于是,在看到许天殊豆瓣的动态后,他打了个电话过去,没别的意思,就想和闲聊两句,看看她的态度。
只是对面男人的声音,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岑奕岩不明白自己差在哪里,出门又看见那男人的车,明晃晃地停在小区门口,像是故意耀武扬威,不知怎么地,他一时脑热居然撞了过去。
好在打过交道后,他发现对方人品似乎还行,看来许天殊口味变了,现在喜欢性格温吞的暖男。
强扭的瓜不甜,也许他真的该释怀了?
*
许天殊工位旁边是蔡郁文,最近她的位置空了出来。
蔡郁文被“创作者分级项目”拉去集中办公了。临近功能上线时间,据说项目组在橙湾占了间大会议室,方便随时开会讨论。那节奏必然是快到起飞,想想压力就大。
许天殊庆幸自己逃过一劫,然而一周后,蔡郁文回来了。中午吃饭时,她无比轻松地炫耀道:“在橙湾可爽了,睡眠舱巨安静,还不用和人抢。会议室有懒人沙发,躺着办公,要多自由有多自由。而且在岩总办公室就在隔壁,他上下班路过总来和我们打招呼,客客气气的,时不时投喂咖啡水果。”
季雪说:“岩总人确实蛮好的,上次看我们被困在雨里,特地给天殊姐打电话,让我们搭他的车回去。”
蔡郁文八卦道:“是吗,他开什么车?”
“宝马吧,具体型号不清楚”。
虞元垚补充道:“宝马5系,车牌号还挺好记的,0707。”
蔡郁文看了她一眼,调侃:“你还挺懂车”。
“没有,因为和我哥同款才注意到了”。
许天殊吃两口就饱了,心不在焉地拿筷子翻动餐盘里的食物,今天食堂做的咕咾肉酸腻难入喉。
如果虞元垚不提,她真没注意到,岑奕岩的车牌号是0707。
7月7日,是他们牵手的第一天。
那天逛完西单,骑着单车绕二环吹风。她坐在后座,担心岑奕岩骑得太费劲,攥紧了他的衣角,说:“意思一下就行了,还真要绕二环一圈?”
“你安心坐着吧,现在只能给你这个待遇,往后等我买车了,想坐都没得坐了。”
他的声音扬在夜风里,有种年轻气盛的自信,又有点不惧天高地厚的肆意。
许天殊笑了,犹豫着搂住他的腰,把脸轻轻贴到他后背上。
想想那确实是一个男人体力最好的时候,两个小时下来,岑奕岩竟一点也不觉得天热腿酸。北京盛夏的晚风在他们耳边呼呼掠过,天安门广场前灯火通明,车来车往。
那时他无心留意这座城市的风景,只觉得身后那一点温热的重量,胜过全世界。
如今买了车,跳了槽,升职涨薪,生活变得宽渥有序,副驾的位置却空了出来。
选车牌时,岑奕岩没有刻意要选0707,只是别人都嫌7不吉利,说“去去不回”。但他想了想,顺口好记,不如就它了。
后来,他开车路过长安街。
天色擦黑,街道两侧的灯一盏接一盏亮起来,唤醒了心底那点褪色的回忆。他扶着方向盘,不紧不慢地顺着车流走。城楼一如既往地平稳庄重,夜骑二环路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
偶尔,心底也会闪过一个念头——假如她还在北京,哪天绕一圈,又碰见就好了。
【踏雪独家】*
下午工作,许天殊收到集团组织发展部-商学院HR历茵的消息:同学,集团下个月要启动新一轮的跃升计划,你作为初级管理梯队的储备人才,在本期培训名单里,有意向的话尽快报名哈,具体信息请戳链接…
许天殊打开文档,匆匆浏览了一遍,对集中培训+mentor指导的模式还挺感兴趣,顺手填了报名表。
对面的韩竺雯半站起来问:“天殊,创作者大会的场地物料设计返图了吗?”
许天殊想了想,语气肯定:“还没有”。
“不是说十点给到,要不你先把签到背景板、易拉宝的图要过来,这个得联系印刷厂提前做。”
“行,我催下”,许天殊匆匆关了文档,给设计组的同事发消息。
一年一度的创作者峰会即将召开,整个MCN团队进入备战状态。
昨晚许天殊和发言嘉宾核对演讲稿到半夜,一早又接到两位达人临时行程变更的消息。下午更是忙碌,两场会议无缝衔接,照往常的节奏,今天得加班到深夜。
蔡郁文举着手机问大家要不要点咖啡。许天殊敲着字,不忘伸出脑袋回应:“冰拿铁,谢谢!”
第12章
晚上开完会,许天殊接到妈妈邹君萍的电话。
邹君萍问:“还在加班呢,吃晚饭了没?”
“吃过了”,许天殊猜到妈妈想说什么,静静等着她开口。
“你下周不是要出差回来,哪天,能待多久呢?”
居然没问,许天殊如释重负,回:“也就三天,周五去,周日晚上就要回了。”
“周五几点到,我和你爸去接你。”
“妈,不用麻烦了,我和同事一起。周日有空的话,我回去吃午饭,到时候给您打电话。”
“行”,邹君萍顿了顿,再次开口:“对了,你和熊邺聊得怎么样了?”
许天殊欲言又止,吞吐着说:“最近忙,没怎么有接触”。
邹君萍一听这话,语气有些急了:“你得抓紧,现在年纪也不小了。当初你非要谈恋爱,耽误了保研;现在该谈恋爱了,又不当回事……”
“妈,我自己的事自己心里有数,没保上研是我自己不够优秀,和谈恋爱没关系。”
“你还不优秀啊,你们那一届就你考得最好,现在你三姑还老拿你做榜样,在课堂上给学生讲呢。”
在老家她是别人家的优秀孩子,但在北京,算个屁啊。
许天殊本就加班到厌倦,听到邹君萍的唠叨心中更加烦躁,忍不住道:“只会做题算什么优秀,北京遍地都是人才,您可别太拿我当回事了。现在就业形式越来越差,别哪天我被裁员了,还得回家找工作呢。”
邹君萍气得说不出话来,啪的一声把电话挂了。
许天殊缓了缓,给爸爸许敬阳打去电话。
许敬阳一直在旁边,知道来龙去脉,安慰道:“你妈还在气头上,她就这脾气,只听得进顺耳的话。你别管了,忙自己的去吧。”
“好的,谢谢爸。”
“谢什么,你这孩子,和自己爸妈还这么客气?”
许天殊一愣,不知道该说什么,应道:“嗯,知道了”。
许敬阳也意识到自己语气有些急,说了句“照顾好自己,挂了吧”,匆匆撂了电话。
自从许天殊上回和熊邺闹得不愉快后,两人默契地谁也没再联系对方。
就连熊邺车子被撞的事,她也是听白栎说起才知道。后来她给熊邺发消息问车子怎么样,熊邺简单说了情况,她说了几句客套话,结束话题后两人再无交流。
为了让猫猫更好地适应新环境,白栎没少找熊邺打听布丁的生活习性,一来二去,他们倒是联系得更紧密了。
夹在朋友和朋友的暧昧对象之间,白栎挺尴尬的,试着问许天殊:“你和熊邺怎么样了?”
许天殊说:“还是朋友啊,又没闹翻。”
“那就好”,白栎松了口气,过了片刻,踌躇着问:“那你打算…”
“培养感情太累,我不浪费时间在这上面了。”
成年人心里的那点事,往往只需要点到为止。她这么一说,白栎立刻就懂了,半开玩笑地说:“那适合你的只有岑奕岩了,有感情基础,不用花时间培养。”
“诶,有点道理”,许天殊顺着她的话,语气轻松,似乎并不介意被提起过去。
*
周五,许天殊搭高铁到澹镇。
午后的热风拂过站台,夹杂着暑气和山林的草味——是熟悉的家乡气息,许天殊心底生出一股微妙的归属感。
她拖着行李箱走在人流里,寻找在另外两节车厢的同事身影。前面有个中年男人迫不及待地点上了烟,淡白的烟雾上扬着后飘,熏得许天殊头晕犯恶心。
她偏头想绕开,眼神不经意朝前方掠了一眼,隔着烟雾缭绕的空气,看到了岑奕岩的身影。
他站在人群边缘,背着光,一只手搭在行李杆上,低头看手机。打扮很轻便:深灰色棉质T恤,宽松九分裤。看得出是为了赶路舒适,随便套的一身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