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再也不尝试吃辣了!”她痛定思痛。
叶嘉木点头说:“啊,我信了。”
吃过早餐回酒店收拾行李,退房,出发去成都。
他动作迅速,快得像按了快进。
驶向离开重庆的出城高速,邬雪青趴在窗口往外看。
有种很奇妙的感受。
像打开了自由探索开放世界的副本。
她不用再去焦虑资格考试的成绩,研究提案能不能通过,思考那些她根本不喜欢的经济学研究的意义是什么……
她可以把大脑扔开彻底放空,可以什么都不干只思考一日三餐吃什么。
她慢慢和自己自洽,放纵自己贪图享受,这个曾经她觉得模糊不清的世界,反而越来越清晰了。
炎热是真实的,风是真实的,嘈杂、拥挤、喧嚷,四通八达的街衢,吆喝着方言的本地居民……所经历过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她一度觉得这个世界很不真实。
因为无论她走到哪里,看见的都是一模一样的服务性微笑,所有人张合的嘴里都发出同样的声音——
“邬小姐,你好……”
好像这个世界所有NPC都被设定好了一模一样的程序和台词。她每天吃一模一样口味的饭菜,做时间表上计划好的所有事情。
所有人都围绕她转,永远不会出差错,准时准点精确到分秒提醒她应该做什么了。
没有物质上的顾虑,她的思想也不能旁逸斜出,有且仅有一条主线任务要专注——以杰出的水平完成学业,获得人生履历上添彩的文凭。
可她讨厌这个运转精确无误的游戏。
从隅州到重庆,虽然日复一日赶路,但她不觉得喘不过气。
原来定好的行程是可以改变的,计划是可以调整的,中途休息,去瀑布淋雨,吃一顿无意义的早餐,尝千奇百怪的美食,也是不耽误到达下一个目的地的。
她一直将叶嘉木视作对手。
从上学时候的每一门测试开始,一定要赢过他。
她留学、读研、读博……
走一条家里精准规划好的精英路。
回头来却发现被她当对手的人早已“离经叛道”,在一条我行我素的奇怪道路上越走越远。
但不耽误,他在家长们的眼里依然是“精英”。
这是怎么做到的?
邬雪青费解地盯着叶嘉木看。
他可以一天开数个小时车,生龙活虎跟她吵架拌嘴、调整行程、处理工作,然后早睡早起,第二天照旧生机勃勃。
人怎么能有精力成这样?
想不明白,她就问出了口:“你怎么做到开了一天车,还能处理别的工作的?”
叶嘉木诧异地看她一眼:“这是什么问题?当然是开车的时候好好开车,工作时候就好好工作,把时间协调好就行。”
“不觉得累吗?”
“哦,明白你的意思了。这么说吧,自驾游和现在开的公司都是我自己的爱好,人干自己喜欢干的事的时候就是有使不完的精力的。”
“但精力总是有限的吧,你怎么调整呢?睡觉?”
“睡觉只是满足基本的生理需求,人要恢复精力就必须有精神食粮。工作疲了我会空一天出去攀岩、徒步,然后回去踏踏实实睡一觉,第二天就什么疲劳都没有了。”
攀岩、徒步……
邬雪青想了想,觉得随便哪一件都能要她的命。
见她愁眉不展,叶嘉木举例道:“我记得你小时候很喜欢吃冰淇淋,暑假季叔叔还专门带你去意大利吃了手工冰淇淋,后来你一回来就专心致志扑在学意大利语上,叫你出来玩也叫不动了,那时候学习和爱好结合在一起了,才一下充满了动力,对吧?”
“好像有点道理。”
她食指抵着下巴,若有所思。
叶嘉木继续道:“人要是一直干自己不想干的事情,就像给汽油车加柴油,一定会出问题的。”
给汽油车加柴油……
她现在已经不是一个冰淇淋就能满足的小孩了,那现在的“燃油”又是什么呢?
邬雪青仰着头想了想,发现自己还真想不出。
上学时候的目标是考第一名,所有考试都有明确的目标,包括游学、做国际志愿活动、考雅思托福……目的是为了让爸妈满意,也是为了靠真材实料申请到目标院校。
阶段性的目标达到了,可更长远的目标却非常虚无缥缈,缥缈到她根本没有动力去干。
叶嘉木看出了她的苦恼,笑着说:“殿下,给点犒劳费,我带你去找精神爱好。”
邬雪青对他持有警惕,狐疑道:“你不会是想讹我一笔吧?”
“我是那种人吗?”叶嘉木挑眉。
“你想要多少?”
邬雪青在心里给了一个数额区间。
叶嘉木点了点自己脸颊,噙着笑说:“钱我不缺,我要这个。”
第18章
邬雪青瞪大了眼睛,左看右看,疑惑:“你在指什么东西,我怎么看不到?”
叶嘉木叹气,又点了点,“这里,脸上。”
“哦,原来有脸啊,我以为你没有这种东西呢。”要不是他在开车,邬雪青都想抡圆胳膊给他一巴掌。
此人真是蹬鼻子上眼!
叶嘉木修长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轻敲,扬着唇角道:“也可以赊着,总有一天,你会兑现的。”
“那你就等着吧,百年后给你送终那天,你做的美梦就能成真了!”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他低低沉沉地笑了几声,顺手在智慧屏上点了几
下,打开了音乐。
悠扬的钢琴声前奏缓缓淌出。
“不听这个,我要听杨千嬅。”她非常霸道。
叶嘉木目光落在前方的高速路上,答道:“可以,你想听别的就换。”
邬雪青划拉了一下他的歌单,发现一多半全是周杰伦,啧啧道:“你还真是长情,高中喜欢听周杰伦,现在还在听,也不腻。”
“你不现在也还听杨千嬅。”他说。
邬雪青简直匪夷所思:“你什么毛病,总这么关注我干什么?”
叶嘉木反问:“你不关注我,怎么知道我高中喜欢听谁的歌?”
邬雪青还真哽住了,一下没想到怎么反驳。
绞尽脑汁想了老半天,邬雪青终于想起来了,她抬手在叶嘉木胳膊上猛地拍了一下。
“嘶——”叶嘉木扭头看她一眼,“说不过就打人?”
“我那完全是因为某些人每天开屏,导致我旁边全是女生叽叽喳喳讨论某只公孔雀身上有几根毛的声音,我想不知道都很难好不好!”
叶嘉木反唇相讥,“说我是公孔雀?追你的人都堵到小区门口了,那你是什么?”
“啊!”她喊一嗓子,“那跟你有关系吗?”
“怎么没关系?你知道我给你挡了多少烂桃花吗?”
“谁让你挡的?说不定你把我本来应该有的好桃花也挡掉了!”
“那你去纽约我没挡你桃花吧,怎么不谈呢?”
“有的是八块腹肌的白皮帅哥追我好不好!不像你这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皮肤还黑的臭屎壳郎!”
“我要是臭屎壳郎,那你是什么?是……”
“闭嘴!你给我好好开车!”
跟他吵吵两句,邬雪青都不记得自己打开音乐播放器是要干什么了,手指停在搜索界面半天没动。
“你要搜杨千嬅。”他说。
“闭嘴,问你了吗!”
邬雪青忿忿地搜索了杨千嬅,随手戳了一首歌播放。
歌里唱到:沿途与他车厢中私奔般恋爱,再仄逼都不放开。
私奔。
他喜欢这个词。
叶嘉木翘了翘嘴角,放下了一只手搭在扶手上。
他的手指骨节分明,指甲圆弧修剪干净,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邬雪青想无视他,但目光总不自觉侧落到他修长的手指上。
“这胳膊挺适合打针。”她嘀咕说。
叶嘉木瞥她一眼,“你当初要是学医,我也能给你扎几针练练手。”
她恶狠狠说:“那我就把你扎成篓子。”
“那我要是半身不遂,你就等着对我下半辈子负责吧。”
“给你一个碗,你去街上乞讨吧,看有没有人可怜你,送你两个馒头吃!”
“好恶毒啊你。”
“没错,我就是这么恶毒,”她呲了呲牙,像只凶狠的兔子,“你趁早死了贼心!”
“没关系,”他轻笑说,“我就喜欢恶毒的。”
恶心死了。
邬雪青翻了个白眼。
他翻过右手手心摊在她面前,“要不要摸摸?”
“拿开!什么东西,不稀罕!”
“不稀罕就别盯着看了,当然,你要是喜欢呢,给你牵两下也不是不可以。”
“滚啊!”
昨天之前,他犯贱也还收敛着,怕惹毛她,心意一剖开,他简直是什么虎狼之词都敢往外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