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是个简易的冷藏保鲜盒,两周的中药齐齐整整地码好,又放了几个干冰袋降温,所以沉甸甸的。
中药带上路要怎么保存?
邬雪青从来没有操心过这些琐事,光是喝药都已经要了她的命了,这些细节他却都想到了,结果盯着她喝药还挨她骂。难得的,邬雪青感觉良心有那么一些些的不安。
叶嘉木有些步态不稳地走过来,拿过袋子道:“我来。”
邬雪青看着他打开压缩的热水壶,倒进一瓶矿泉水加热,又将中药放进去。
没有人说话,一时异常的安静。
他倚着柜子,转过身看她,眼睫微微下垂,问:“肚子还疼吗?”
随着呼吸,他身上淡淡的酒气萦绕过来。邬雪青别开了头,说:“还行吧。”
他轻轻笑了一下,发出短促的笑音。
“笑什么?”邬雪青斜吔他。
他没答,过了几分钟,伸手摸了摸泡进壶里的中药袋子,温温热了,正好适合入口。他关了水壶,将温好的一袋中药拎出来,擦了擦水渍,递给她:“好了,喝吧。”
她接过袋子晃晃:“这怎么喝?”
“用嘴。”
“……你是不是欠揍?都没有打开,怎么喝?”
“用嘴咬开,总不能我帮你咬开吧?”他说。
“你好恶心。”她正纠结着要不要咬,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震惊地看着他,“那我之前的药你都是怎么打开的!”
“用剪刀啊,笨蛋。”
“那剪刀呢!!”
“在车上,你要跑下去拿吗?”
算了……
见她一脸嫌弃,叶嘉木抬手拍了拍她脑袋,“快喝。”
邬雪青磨磨蹭蹭用牙齿在药袋角落咬了一个小口,刚抿了一小口就苦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他眼皮半耷拉着,看起来已经很困了,又低低笑了一声。
邬雪青眼睛眯了起来,“你在嘲笑我?”
“不是。”他声音也不似往常,拖着尾音,低低沉沉的声音很温柔缱绻,“只是觉得殿下很可爱。”
邬雪青“呵呵”冷笑两声,不欲和他这个喝多的醉鬼吵架。
中药难喝得要命,邬雪青抿了没两口就喝不下去了,她说:“你休息吧,我拿回房间喝去。”
叶嘉木哪猜不到她在打什么小九九,手臂一撑,将她困在房间里,“别想扔,喝完再走。”
邬雪青眼睛一瞪就要发火了,他先打了个哈欠,额头抵住邬雪青头顶的柜门,唇几乎要贴她额头上,邬雪青耳朵大热,迅速往后仰拉开距离。
“开车开困了,你还不喝完我就要倒在你身上了。”他说。
邬雪青一哽,“叶嘉木,你是无赖吗?”
他不答,只是垂眼看着她。
褐色眼睛里有温温闪闪的光芒。
看在他辛辛苦苦给她带药的份上……
邬雪青转过头,捏着鼻子把苦得让人犯恶心的中药灌了下去。
“呕——”
她反胃哕了一下,感觉嗓子眼里翻江倒海。
叶嘉木抬起手,指腹轻轻地落在了她脸颊上。
她迅速抬头,唇抖了一下。
他的手指蹭了蹭她的下唇,擦去一滴药液,“乖宝宝,回去休息吧。”
“……叶嘉木,你想死是不是?”
晚上躺在床上,邬雪青还是有些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总想着他没来由抱她的那一下,还有他用手指蹭她唇……
她讨厌肢体接触,和陌生人握一下手都想把手擦两遍,可她居然对叶嘉木越界的行为没有什么强烈的抵触。
大概是……太熟了吧。
而且他喝多了,看在他也照顾过她的份上,她礼尚往来而已,没什么不对的!
可没来由的。
她又想起了他深邃的眼睛,
欲言又止。
酒店靠河,寂静时能听见窗外水声哗哗作响。
昨天在车上听他们说在泸定县休息一晚主要是为了帮助适应高原环境,减少高反的可能。
泸定县海拔不算高,也不算大的一个县城,开车一路过来看到的都是入秋连绵泛黄的山。
或许是初初从省会城市进入县城,也可能是想到要上高原了,陌生的环境让邬雪青有些失眠,八点上床,翻来覆去直到十一点才睡着。
第二天早上七点,没有任何铃声作用下,邬雪青就自然醒了。
这作息健康得让她都不适应了。
在床上赖了会儿,她艰难爬起来洗漱。
拉开窗帘,能看见灰黄湍急的河流奔涌向前,再远远看,能看见一架铁索桥上络绎不绝的游客。
她含着牙刷在玻璃窗前发了会儿呆,直到听到手机叮铃了一声。
叶嘉木给她发了条消息:醒了吗?来吃早餐了。
她回了个OK的手势。
叶狗:今天醒这么早?
手机信号灯闪烁了几下,是她回了消息。
他点开语音听,她那边还有牙刷的振动声,含着一点泡泡的黏糊,她说:“外面河水声好吵啊。”
困困的,黏黏糊糊的声音。
叶嘉木没忍住,反复听了好几遍,嘴角都快翘到颧骨上了。
他按住语音,清清嗓子,放低声音又回复了一条:“上游雨季刚过,所以水流还湍急,你昨晚没睡好?”
等了十几分钟邬雪青也没回他。
叶嘉木坐不住,又去敲了她房门。
她刚洗漱完,长发披散,白皙的脸颊上没有一丝妆容,少了些冷冷的艳丽,多了几分晨困的柔软。
“干嘛啊?”她说。
叶嘉木按开门问:“早上想吃什么?”
“随便吃两口吧,不饿。”
“那早餐就在酒店里吃。今天上高原,要翻折多山进理塘了,吃完中饭就出发。现在时间还早,吃完早餐我们去河边散散步?”
“他们三个起了吗?”
“没有,饿了他们会起,让他们睡吧。”
酒店是含早餐的,早点还挺丰盛,有面点、粥和小炒菜。
邬雪青人醒了,胃还没醒,不怎么想吃东西,夹了一个玉米和小花卷,盛了一小碗小米粥意思一下。
叶嘉木瞥一眼,叹气:“殿下,你的食量跟你家猫旗鼓相当。”
邬雪青睨一眼他盘子,“呵呵”一声,走得离他远远的,“你跟Cooper也挺旗鼓相当的。”
Cooper现在已经110斤了,家里阿姨说要给Cooper减重,每天拉着出去溜三回,结果动得多吃得更多,不给吃饱就爬厨房门口哼哼唧唧一整天,不控制,他一天能吃好几公斤肉。
“不吃饱可没力气干活,我还得当牛做马呢。”他跟着她走到窗边的沙发处坐下,又直接问,“今天坐我的车吗?”
邬雪青倚着沙发,拿起一小截玉米咬了咬,含糊道:“看你表现。”
叶嘉木叹气:“这年头当司机也不容易,还得竞争上岗。”
“你不是说今天让梁襄和唐昆开吗?”邬雪青突然想到。
“昨晚仔细考虑了一下,去理塘这段路难开,我来过几次,开头车比较稳妥。”他将服务生递来的红茶先递放到她面前。
邬雪青看了一眼茶,明晃晃的廉价茶包就插在茶水里,一言难尽。
她看向服务生,道:“给我一杯温水就好。”
“雪青,今天到理塘住宿的酒店比较普通,之后进藏后可能就要住普通民宿或者宾馆了。”
邬雪青对他口中的“普通”没什么
概念,非常轻描淡写地说:“我没那么娇气。”
殿下说这话有几成的可信度?
叶嘉木被茶呛到,侧头笑咳了好一会儿。
邬雪青白他一眼。
虽然一路上的确有很多的不便利,但她觉得目前为止都还能接受,新奇感大于负面体验,比坐在教室里数着秒枯等着一节课过去有意思多了。
吃过早餐,她和叶嘉木出了酒店,顺着河边围栏随意散散步。
早上风大,她披了块披肩挡风。
或许是海拔高了一些,泸定县的温度比成都低不少,乍一从高温地区过来,习习的河风吹得很舒服。
叶嘉木跟她说着后面的行程规划,邬雪青漫不经心地听着。
昨天吵架冷战的事两人都心照不宣没再提。
认识这么多年,他们之间发生的“无名战争”已经不胜枚举,然而两家父母间交情不会因为他俩吵吵闹闹伤了和气,仍旧抬头不见低头见,他俩互掐完又得捏着鼻子一块去上学,就像现在这样。
“前面就到泸定桥了,你敢去看看吗?”叶嘉木往前抬抬下颌。
邬雪青轻哼一声,“这有什么不敢的?”
远远看的时候不觉得可怕,走到景点门口买票时,邬雪青从侧边往桥上瞄了一眼,有点想掉头回酒店了。
“前面这条河叫大渡河,水流湍急,暗流众多,以前大渡河桥没有开通时,两岸居民就靠船和这条泸定桥过河。”叶嘉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