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我?那你呢?”
“我车还要开回隅州呢。”
“为什么先送我去机场,不一起走吗?”她疑惑。
“不止你,还有摄制组的人都会一起从林芝走。再过一个月就十一月了,国庆期间我们广告就要宣发出去。广告公司要尽快把母带带回去,我也需要尽快赶回公司,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回程途中不会再做停留,一周左右我会回隅州。”
不知不觉间,他们这段旅程已经持续了近半个月了,为了照顾她,过来时的行车速度就慢了不少,如果是他一个人来回,速度肯定是会比带着她更快的。
邬雪青想说她也可以一起赶路,可话到嘴边,她又咽了回去。
她不会开车,回程的一路除了让叶嘉木分心来照顾她外毫无益处。
她曾经从没想过要学开车,反正家里有司机,要去哪安排司机就可以了。
现在她却越来越遗憾自己怎么不会开车呢。
见她不说话了,叶嘉木以为她不高兴了,伸手捏了捏她脸颊,感觉心里柔软得像踩在一片棉花上,低低笑着哄她:“不高兴啦?你如果想和我一起回去也可以,你不是很喜欢恩施的炒腊肉吗,等我们到了恩施,正好再好好吃一顿。”
“谁想跟你回去。”邬雪青转了个身背对着他,“我早就想回去了,这里没什么好吃的,也没什么好玩的,无聊死了。”
对她悻悻的话,叶嘉木没有反驳,只是带着些愧疚地轻轻叹了口气。
按原定计划一路安排的都是普通住宿,考虑到她的生活习惯,叶嘉木提高酒店的预算,尽管如此,他也知道这一路的吃住恐怕连她平时生活的最低标准都没有达到。
可她这一路没有因食宿生过气,即便是吃不习惯的菜,她也至多是少吃一些,住非常普通的酒店,她也没有挑剔过,一路风尘仆仆,每天都是连轴转,她也从来没有抱怨过行程的紧凑。
“早点回去也好,等回了隅州好好休息一段时间,藏餐和川菜你都吃不习惯,这几天都瘦了,”他絮絮叨叨地在她耳边念叨,又说,“等我回去,就带你把隅州的美食都尝一遍。”
“谁等你,真自恋……”
她嘟嘟囔囔。
叶嘉木低声笑着,只觉得她太可爱了,忍不住把脑袋埋进了她颈窝里亲了亲。
颈窝又痒又麻,邬雪青咬住想笑的嘴唇,耸起肩膀,推开他脑袋,“烦死了,走开。”
“下次去你家,你是不是应该和家里重新介绍一下我?”
“想得美。”
“你要是敢不认账,我就去你家找家长给个公道……”
“叶嘉木,你要不要脸呀?”她转回身来,高挑着眉眼瞪他。
“反正你是我的了。”
她忍住了脸上的燥热,闷声说:“你真是想太多了,世界上有那么多男的,我为什么要为了你放弃整片森林……”
“整片森林?”叶嘉木把她扒
拉过来面对面,盯着她眼睛问,“那你说说,你这森林里到底还有多少人?”
“反正肯定不只你。”
躲开他谴责的眼神,她咕哝着,把脑袋埋进了被子下。
她这话叶嘉木倒是信的。
从幼儿园开始,班里的男生百分之八十都喜欢她,都爱黏着她,一做游戏就唰唰地往她身边贴,等上中学,围在她身边的狂蜂浪蝶就更多了,只是她日渐高冷,懒得搭理那些幼稚的男生。
可有一个人,他不一样……
他生出了危机感,严肃道:“等你回了隅州,我们每天至少要打两个电话。不许加那些来历不明的男的微信,不许回那种居心不良的人的消息。你是有男朋友的人了,不能再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了,知不知道?”
她气笑:“叶总,你是皇帝吗?”
“不是只要求你,我微信密码是名字缩写和生日,手机密码是1222,你随时都可以查。”他郑重说。
“大哥,我没那么闲。”邬雪青懒得搭理他。
叶嘉木干脆捞起手机,打开了微信,也不管邬雪青愿不愿意,他抱着她划拉着自己联系人列表,指给她看:“你看,我都做了分类的,这些有职称的是我公司的员工,这些带了他司简称的是一些合作对象,这些是亲戚,只有名字的都是以前不大熟的同学……不许闭眼睛!”
“好了好了,知道叶总守身如玉,我相信你,睡了睡了。”
邬雪青也不知道自己装睡,装着装着怎么真睡着了,总之一觉醒来,她发现自己不是躺着床上,而是趴在叶嘉木身上,隐隐还有口水淌到了他领口上,打湿了他的衣角。
“……”
她睡相这么差吗?
昨晚窗帘没有拉,她想爬起来,一掀开被子,被窗外的风景震住了。
天气晴好,近处绿树遮蔽,远处的云彩像被镀了一层金光,向覆着积雪的山靠拢,一层一层叠在一起,像一个蛋糕。
想着想着,她都有点饿了。
邬雪青从叶嘉木身上翻下来,捞过手机看了眼,打一半的哈欠霎时收了回去,点开消息一看,脸色更是阴沉了起来。
邬玉瑾:安排了飞机后天下午去林芝机场接你,小叶会帮你联系
邬玉瑾:玩够了就回来收心好好干正事
邬玉瑾:【文件】【文件】【文件】
邬玉瑾:这些资料都认真看看,你爸那边这个项目想交给你去做,退学的事就到今天为止,不要再有下次,别再让我和你爸失望了。
邬玉瑾怎么知道她后天回去的?
邬雪青攥紧了手指。
她醒来没多久,叶嘉木便也醒了。
一整日赶路的疲惫在熟睡后散去,神清气爽。
浴室门响了一声,他看见邬雪青推门而出。
发现他起了,她拉拉链的动作顿了顿。
今天她穿了一件紫色的冲锋衣,黑色的长裤,很中性穿搭,但她长得俏丽,柔顺微卷的长发拢在一侧,将一件简单的冲锋衣也穿出了格外温柔靓丽的气质。
他朝她走过来:“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没有回答,邬雪青将拉链拉至下巴处,好一会儿,她声音很平淡地问:“叶嘉木,这些天你是不是一直都和我妈有联系?”
空气忽然一静。
知道她和她妈妈关系一向不好,叶嘉木一时不知道她是不是生气了,语气有些慎重,“也不是经常,偶尔,一般是邵叔打电话过来,聊得很简单,我想你应该不太想接,所以自作主张替你回答了。”他弯下腰,脸上有了几分惴惴,“你,生气了?”
邬雪青又问:“都问些什么?”
他犹豫了一下,如实说:“就问你身体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到哪里了,什么时候回去,其他没什么了。”
邬雪青突然有种说不上来的憋闷烦躁,不是冲叶嘉木。她清楚毕竟是长辈打来的电话,他不可能不接,可理智清楚和心里烦躁是两回事。
从小到大,她每天的情况都会被身边人事无巨细地汇报给邬玉瑾。
司机、家教,甚至姥姥姥爷,每一个人都像邬玉瑾安在她身边的眼睛。哪怕她去美国上学了,也活在她的掌控之下。
她任何一次考试的成绩,有没有旷课,放假和同学朋友去干了什么……邬玉瑾都了如指掌。
小时候,她和邬玉瑾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却总能从佣人口中听到她的要求。
“小姐,夫人说您上周漏掉的游泳课这周必须要加倍补上。”
“小姐,夫人说不能挑食,秋葵和芹菜也必须吃。”
“小姐,夫人说您上次化学成绩不理想,所以专门给你请了一个化学老师。”
“小姐,夫人说已经给你联系好国外学校了,下个学期就可以转学了。”
……
她望着叶嘉木,忽然觉得他特别陌生,变成了一张没有面孔的脸谱,嘴唇一张一合,说出来的每个字她都听不懂。
一股强烈的反胃和不安全感从她心口生了出来,后背的冷汗也唰地一下冒出来。
叶嘉木只看到她顿了一下,然后转身,忽然拉开门跑出去。
“雪青?”
他下意识想追,她却走得很快很慌乱,像想摆脱什么,飞快从酒店安全楼梯走了下去。
有几分钟,邬雪青的行为是不受控制的。
大脑混混沌沌,等她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大街上。
周遭一片陌生,小县城街市热闹熙攘,小摊贩们用本地语言叫喊着,小货车开过去,掀起一阵扬尘。
此处山高水远,距离隅州小半个中国的距离,她却觉得一根紧密的细线从身后伸过来,缠住了她的脖颈,不松不紧,正好够束缚她。
她在脑海里一遍一遍理智地说着她现在是自由的,没有任何人可以支配她,可强烈的心悸心慌感却挥之不去。
她伸手按住了心口,胸腔憋闷,突然喘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