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前面说什么不能露怯,两人即刻开喝,一杯接一杯的洋酒下肚,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酒香。
沈丽曼身后,一个寸头高个的年轻男人姗姗来迟,将手里纸条塞进裤兜,同虹口帮的人站在一起。
“阿七?你小子刚去哪儿了?”
被唤阿七的男人避开他的眼神,道,“打牌输了钱,和那人干架去了……这是怎么了?”
“老大捡来的小记者,正替老大挡酒呢。”
男人立刻回想起,上一刻在拐角阴暗处,接头人说的话。
【上次在百乐门,咱们的兄弟损伤大半,苏少爷也差点受了伤。虽说那次脱险全靠沈丽曼,但老大肯定不会允许少爷和那个女人来往,你到时候多盯着点,少爷若是去虹口帮找她,你立刻告诉我。】
“是吗。”看着面前眼神都开始涣散的男人,分明一个大学学生模样,阿七随口敷衍着,没有多管闲事的意思,从口袋里抽出一支烟点上。
“啪”的一声,玻璃杯失手从男人掌心滑落摔在地上,炸开一朵带刺的雪花。武老板喝红了眼,一把推开苏砚之,双手撑在桌子上,贪婪地看着沈丽曼,“不喝了、不喝了。和男人喝酒有什么意思……沈太太,还是和你喝酒才有意思……你……”
苏砚之拼命忍住想吐的冲动,扭住男人的脖子想把人拉开,“不准你靠近她!”
“臭小子,我看你今天就是存心找死……”
沈丽曼看够了,挥手示意手下上前把人拉开。骚乱的间隙武老板那双咸猪手朝她伸过来,女人捏住他大拇指反手往后拉,接着双臂夹住他胳膊绷直,一个抬腿击中男人手臂,就听见骨头断裂的声音。
“啊啊啊!”
“老板!”
两三个保镖哪里是虹口帮十几个人的对手。见自家老板吃瘪,他们也不敢再说什么,钻过去把武净救出来,抬着不知道是因为醉酒还是因为剧痛而昏过去的男人灰溜溜跑了。
“老大,你怎么样?”
沈丽曼低头,看见苏砚之醉倒在沙发上,熟透的苹果一样。
“嘶……”他抱着胳膊翻身,袖子隐隐透出红色,沈丽曼便知他的伤口又裂开了。
“带他回房间,今晚我也住在这里,收拾好就散了罢。”
-
等苏砚之再一次醒来,发现自己回到楼上房间,胳膊上又多了一层纱布,凑近能闻到浓浓的药气。
他刚才不是还在和那个肥猪老板拼酒吗,何时回来的?
左右看看,沈丽曼戏谑的脸出现在枕头边,他立刻弹簧似的从床上坐起来,发现沈丽曼和他就睡在同一张床上。
“沈、沈太太……”
“嗯,”沈丽曼跟着坐起来,双手撑在床上看他,“身上还有哪儿觉得疼,亦或是酒醉头晕,我让他们叫医生再给你看看。马医生今晚就住在隔壁,不曾离开。”
“不用……”他不敢看她,掀开被子低头穿鞋,“我、我还好。时间不早了,我、我去外头睡罢……”
“哪外头?”
“沙发……我记得进来的时候看见,套间里是有沙发的。”
“等一下,”女人翻身凑到他面前,眼神懒淡道,“下次,不要再做自不量力的事。”
“你是说……”
“都有。调查黑心工厂也好,硬着头皮和人拼酒也好。我不是英雄,也不是什么侠客,不会一次又一次地救你。”
这话说得无情,苏砚之一扫内心羞涩,脸上有些挂不住,“这个社会,总要有人伸张正义,不能因为害怕他们就放任不管,置身事外的结果就是迟早会祸及自己,祸及家人。这叫报应。……再说喝酒,我知道自己酒量不好,可我不想看他调戏你,哪怕靠近你一点,我都不能接受……”
沈丽曼笑起来,“那以后,还不知道要挨多少打……”
再是年轻的男人,被人说挨打也会不高兴。
苏砚之气鼓鼓地推开她,继续去找床边的鞋子,“我挨打我受着……沈太太早些睡吧,我出去了。”
“好了好了,”她抓住苏砚之胸口肩带把人拉回面前,两人身上皆沾带不同程度的酒气,交织在空气中,“说你几句还不爱听了,可见平日里伯父伯母养得娇气。”
她醉意未退,看苏砚之唇红齿白,脑子里之前做的梦又浮现出来。
【姐姐……姐姐……】
梦里男人叫得那样动听,不知道现实中他能有几分?
“不若这样,你叫我一声姐姐,我便能保证你以后在上海横着走,如何?”
她醉了,开始胡乱说话。他明知道她醒了可能什么也不记得,心里还是只想答应她。
都好、都好,已经比他之前所想过所有的场景都要好了。
“姐姐。”
轻声细语喊出声来,苏砚之立刻涨红了脸,抓着沈丽曼放在他胸口的手,让她赶紧放开。
女人被这一声叫得眉开眼笑,凑到他耳边悄声道,“谈过恋爱吗?”
“没、没谈过。”
苏砚之胸口一松,腰腹立刻绷紧,浑身麻酥酥的,一动不敢动,“沈……”
“嗯?”
“姐、姐姐……你……”
沈丽曼自顾自忙活着,热气上涌,开始解扣子。
解完自己的,开始解他的。
“等一下……”
“怎么了?”她抬头看他,“你不愿意?”
这叫他如何回答?
“我、我喜欢你……”
“我知道啊,”沈丽曼双手捧住他的脸,逼迫他面对自己,娇笑道,“亲我。”
“啊?”
“快点,”她在他唇上啄了一下,“就像这样。唔……对就是这样……可以了……唔……”
喜欢和心爱之人肌肤相亲,几乎是人和兽共同的天性,苏砚之在这方面显然很有天赋。
闭上眼,只要闭上眼她就不再凌驾于自己之上,自己也不再是那个被她哄得团团转的傻瓜。
苏砚之内心累积多日的不甘此刻被全部点燃,沈丽曼头昏脑胀之余,只感觉到一股股热浪席卷而来,将她死死缠住。
七楼房间的灯一直点到下半夜,雪青色窗帘下火苗与火焰纠缠在一起,不死不休。
她没想到他受了伤还这么经得起折腾,自己老胳膊老腿,先一步散了架。
十九岁的男人深若寒潭,灌再多水也无法满足。他不懂伺候人,沈丽曼只能哑着嗓子,叫他给自己倒杯茶来。
失策。她点燃了这把火,却不知道这把火会把她烧干。
一同被烧干的还有苏砚之自己。
入秋的天气,他头上汗珠就一直没干过。腰腹青痕顾不上了,手臂伤口疼也顾不上了,满心满眼只有她。
温香软玉在怀,如坠云端的极致酥麻感,她忍不住闷哼出声,他顺势睁眼,见此情形先害羞起来,赶紧凑上去堵住她的嘴,生怕她再喊出声,把人招来。
招来看看,看看他命都不打算要了,只想与她共沉沦。
-
清晨,沈丽曼睁眼看见灯没关。
她从床上爬起来,立刻发现床边衬衣、裤子、背带和她的裙子、丝袜扔得满地都是。
苏砚之穿着酒店的睡袍推门进来,面前是酒店供应早餐的小推车,上面放着培根、面包、牛奶和切好的水果。
“你醒了。”
他嘴角还咧着,看上去像是被谁啃了几口。她立刻意识到那个“谁”兴许就是她自己。
酒后乱性,她梦里被苏砚之按在床上的场景都是真的?!
男人把早餐推到床边,端起一杯茶直接直接喂到她嘴边上来,“这是醒酒茶,我怕你醒来头疼,特意管酒店餐厅要的。不过这种类型的茶我没有喝过,不知道好不好喝。”
她现在哪里还顾得上好不好喝。
两口醒酒茶喝下去,她这酒算是彻底醒了。伸手想去拿衣服,他先一步捡起递了过来;想去拿面包,他立刻掰成两半喂到嘴边。
沈丽曼坐如针毡地吃完早餐,见他睡袍里面还光着,紫色淤青还十分明显,想到一计。
“你该换药了,我让马医生进来。”
“还是我去他的房间罢,”男人满目柔情地看着她,难掩内心愉悦道,“我不想让别的男人看见姐姐这个样子。”
他一喊姐姐,女人立刻抖了一下,懊恼地闭上双眼。她这个样子?她什么样?
循着他的目光低头,沈丽曼瞧见自己全身上下没一块好皮,掐的、啃的、捏的,项链不知道何时也被扯断了,珍珠一颗颗散落枕边,陷在布满渍迹的床单上。
“好、好、好,你去吧。”
听到隔壁开关门的声音,她风驰电掣般下床穿衣,顾不上收拾东西,抓起手拿包就出了门。
苏砚之换药回来,房间里没了人影。
“姐姐?”他一脸茫然,在房间转了一圈,走到床边将几粒珍珠拾起,搁在掌心,一点点用力握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