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并不解馋,烦闷的心情似乎没有好转。
待车子在红绿灯前停下,黎晚棠后背与椅背紧贴了下,突然地惊醒,像是得到某种提示,她再也忍不住,从兜里拿出那颗软糖。
窸窸窣窣的糖纸声,在静谧的车厢内格外清晰。
傅砚深顺势偏头,就看见往嘴里塞糖的黎晚棠。
紫色的,类似葡萄的形状。
黎晚棠心满意足地咀嚼着,忽而察觉有道极强的目光,正直勾勾地注视着她。
她吃糖的动作微顿,缓慢偏头,恰好与傅砚深那双黑眸对视上。
见他正盯着自己嘴里的糖看,黎晚棠忽然想到什么,快速嚼完咽下:“就一颗,没有了。”
不是她小气,而是出来她就带了两颗。
傅砚深平静收回视线,半晌,低声跟她科普:“彩色糖果里不仅有色素,还含有多余的糖分,而糖分会转化为脂肪,从而导致体重增加,对于你们舞者来说,甜的零食并不是什么健康食品。”
“长期食用甜食,还能引发多种疾病,糖尿病就是我们生活中最常见的一种。”
黎晚棠:“……”
原来他不是想吃糖,而是想跟她科普吃糖的危害。
看吧,现在连吃糖他都要管了。
黎晚棠咂巴两下嘴里的甜味,扭头定定地望着他:“你小时候是不是没吃过辣条?”
这样比喻他应该就能懂,大家都说辣条不干净,但吃的人却不见减少。
傅砚深表情微愣,下意识问:“什么是辣条?”
“?”
黎晚棠嘴角轻扯:“你连辣条是什么都不知道,那就更不懂吃甜食的快乐了。”
三岁一代沟,而他们已经跨出了一个世纪,完全没有共同语言。
她别过头,不打算继续聊这个话题。
红灯亮起,傅砚深看了眼扭头不说话的人,把嘴里话咽了回去,先认真开车。
黎晚棠盯着越来越熟悉的街景,忽而回头看他:“怎么来这里了?”
这是她小时候的舞蹈房,上次订婚才来过。
“先下车。”
傅砚深看她一眼,解开安全带,推门先走了下去。
黎晚棠忙不迭下车跟上,就见他熟门熟路从花盆底部拿出大门钥匙,顺利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因为这里承载她太多儿时记忆,黎智海舍不得让人拆,索性就把这个院子买下来了。
钥匙就一直放在大门口的花盆下。
现在看到傅砚深这番操作,黎晚棠直接傻眼。
他什么时候知道她那么多秘密的?
她快走两步追了上去,仰头询问:“钥匙的事,也是沈老师跟你说的?”
上次在这里找到她,傅砚深说是沈老师告知的。
“算是吧。”
傅砚深继续推开舞蹈室的房门,抬手将屋内灯光全部打开后,转身看她:“在这里,你想跳什么舞种尽管跳,就算把所有音响设备全打开,也不存在扰民。”
黎晚棠轻眨着眼睫望着他,脑子更懵了,她心情不好或者压力过大的时候,就喜欢跑到这里跳舞释放情绪。
这个秘密除了叶知薇,没人知道,沈老师也只清楚她喜欢来这里,却并不知道她是心情不好。
所以,是因为上次订婚,傅砚深发现了她这个秘密?
黎晚棠动了动唇,试探问:“……你怎么知道?”
“如果我是一名舞者,舒缓情绪的方式也会选择这种。”
酣畅淋漓地跳一场,这就是傅砚深想到的,既能解压又能释放情绪的办法。
而且他上次就在这里,亲眼见她跳过。
黎晚棠静静望着眼前的男人,垂在腿边的手指微微蜷起。他不仅看出她有心事,甚至猜中了她的担忧。
她不禁去想,年龄大的男人,洞察力是不是都那么强。
沉默了好一会儿,黎晚棠忽而笑了:“允许我如此放纵,就不担心我膝盖会疼?”
“有时间限制,你只有半个小时。”傅砚深打算把空间留给她,低头看了眼腕表:“半个小时后,我会准时进来叫你。”
黎晚棠扬起的嘴角忽而消失:“半个小时根本不够!”
至少要一小时才能暴汗,累瘫在地板上,才能达到解压的效果。
傅砚深面无表情盯着腕表转动的时针,此刻像教导处主任,正严肃提醒迟到的学生:“你还剩下二十九分钟。”
“你——”
黎晚棠气极咬唇,在他踏出房门的那一瞬,砰地把门关上,而后快速转身跑去打开所有音响设备。
下一秒,震耳欲聋地音乐声响起。
脱掉鞋子,黎晚棠光着脚丫踩在地板上,这会儿没讲究任何节奏,只凭心情跳了支不擅长的探戈。
似乎只有这样的舞步,才能表达她此刻的心情。
守在门外的傅砚深,听到振聋发聩的音乐声响传出,他抬手揉一揉耳廓,想到女孩是故意针对自己,无奈地扯了下嘴角。
她不高兴怼人的方式,还跟小时候一样。
直接明了。
半个小时后,傅砚深准时敲门进入,而黎晚棠在他推门走进的那一瞬,就已经精疲力尽躺在地板上。
她双目盯着天花板,大口大口呼吸着,眉眼间流淌的汗水划过脸颊,最后隐没在发丝间。
傅砚深快步上前,弯腰朝她伸手:“地上凉,你刚出汗容易感冒。”
老父亲的口吻在头顶响起,黎晚棠望着那张严肃且又俊朗的面容,忽而弯唇笑了起来:“傅砚深,你真像我爸。”
黎智海每次见她跳完舞躺在地板上,也爱这么说。
傅砚深指尖微顿,看向她的目光意味不明,最后忍不住问:“你觉得我老?”
“……”
黎晚棠反应过来后,没忍住噗嗤笑了起来,而后伸手握住他的大掌,借力站起身:“完了,我俩真有代沟。”
她弯腰拿过一旁的背包,从包里翻出一瓶水,仰头猛喝了几口,侧头见人还站在原地。
他漆黑的眉眼微微拧起,似乎还在思考她刚才那句话。
黎晚棠低头轻笑:“我说你像我爸跟年龄无关,我指的是你说话口吻,以及行事风格。”
她将背包挎在肩头,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他,脸上仍带着淡淡的浅笑:“不过,还是要谢谢你。”
本以为半个小时不够,现在看来,释放的效果刚刚好。
-
回到家,傅砚深先叮嘱她回房洗澡。
黎晚棠瞥了眼往厨房走的男人,清楚他这是开始要做晚餐了。
她以前对吃饭没什么期待感,因为吃的食物太单一,与其说是吃饭,不如说是在喂某种食草动物。
但自从吃过傅砚深做的饭菜,她竟有了期待,会去想今日他又能给她什么惊喜。
心情在这一刻忽而变得晴朗,黎晚棠哼着小调,迈着探戈的小步伐进入衣帽间。
打开柜门,看着被整齐分类挂好的衣服,一目了然,就像进入某家高档服装店。
最开始黎晚棠还会耐心挂好,后面发现傅砚深会偷偷帮她整理,索性放飞自我。
反正他看不顺眼会帮她整理。
美好的事物真会让人赏心悦目,她好像慢慢能理解,傅砚深的洁癖和强迫症。
像他们每天累趴回到家,看着干净整洁的屋子,整个人确实会感觉很轻松。
洗完澡出来,厨房已经飘出阵阵香味。
“你做什么好吃的了?”黎晚棠小跑上前,看到餐桌上摆放的食物,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超有食欲的紫菜虾仁蛋花汤,藜麦饭配胡萝卜炒牛肉,白灼虾,外加一份水煮菠菜。
剩下的牛排意面应该是傅砚深自己想吃的食物。
黎晚棠拉开椅子刚坐下,傅砚深就把碗筷摆放在她面前,她笑着说了句谢谢。
她吃了口菜,问他:“冰箱里每天都有新鲜食材,是有阿姨定时送过来吗?”
她想应该是傅家老宅那边,定期有阿姨过来打扫卫生,以及往冰箱添加新鲜的蔬菜水果。
不然他那么忙,哪有时间准备这些。
傅砚深点头:“嗯,我们出门后,会有阿姨过来打扫。”
黎晚棠挑了挑眉,果然跟她猜想的差不多:“难怪家里这么干净。”
就算傅砚深有重度洁癖,也没时间打扫那么大一间房子。
傅砚深瞥了眼正低头吃饭的女孩,沉默了会儿,侧身拿过凳子上那盒巧克力:“这是你的?”
黎晚棠闻声抬头,看到他手里拿着的巧克力,忙咽下嘴里的饭菜:“对对对,我的。”
这几天太忙,她都忘记吃了。
说着,黎晚棠伸手就要去拿,可指尖还没触碰到盒子边缘,就被傅砚深及时避开。
她眉头微拧,预感不好:“你…这是什么意思?”
傅砚深又把那盒巧克力放回凳子上,严肃道:“我在车上说了,吃甜食对身体不好,巧克力更需要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