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淮雪紧紧咬住下唇,声音有些哽咽。骄傲如她,从小到大,自己想要什么得不到,偏偏一个自家公司离职的前员工,很轻易就能对自己百般羞辱。
“你认识她到现在,最多不过半年,你又凭什么确定自己喜欢的就是她,也许只是一时的感激,或者什么旁的错觉。”
“这就和你无关了,车到了,早点回家吧。”江祁川该说的都说了,这里说清楚,屋里还有两个要解释的,实在不想继续耗着。
“好,我知道了。”她一边拉开车门,一边继续道,“那我要喜欢谁也和你无关。”
关上车门,透过车窗,她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自言自语,“你不是喜欢她么,那就像你证明,她不值得你喜欢。”
很快,车内外的温差加大,车窗上蒙上一层薄薄的水汽,她修长的美甲,轻轻的,写下许盈的名字,随后就开始低头检索。
戴淮雪虽说是娇生惯养的富家千金,可是从小戴源就告诉她,自己想要得到的,伸手讨要得不到,就想办法,手段过程都不重要,结果才重要。所以,她还什么都没有做,怎么会就此罢休。
——
“所以,闹了半天,你要给我们介绍的是那个许律师?”宋知云的脸色是真的不太好,捂着心口,懊悔不已,
“都怪你,说什么孩子喜欢就好,我明明就说应该是那个许律师嘛。”从天而降的一口大锅扣在了江父的头上,没有办法只能是低头认错,
“好,是我的问题,我下午就应该顺着你的意思,你喜欢哪个儿媳咱们就给她追回来,行了吧。”虽然在老婆这里占不着理,但是在小的面前还是可以说上一句,
“还有你,当初是不是你自己说的,什么“对律师过敏”?早点直接说姓甚名谁,我们老早好了解起来了,哪会闹这么一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江祁川撇撇嘴,气笑了,“就知道提前说了,你们肯定要找人查她,一点都不尊重。”
“好小子,咱们今天这个情况,你就尊重了?”宋知云被江浩平搀着,气不打一出来,“你懂什么,法治社会,我们又不会侵犯隐私,就是提前了解一点她的平时爱好,正式见面了也好有话聊啊。”
“她不喜欢这样。”江祁川的语气很平静,不像是在阐述自己的猜测,而是百分之百确定的事实。
“你们早点休息,我会尽快和她解释清楚。”转身往楼上走,
“等会儿,光你去恐怕不够,你把她的联系方式和律所地址告诉我,我这两天去找她一趟。就你那嘴,要是能说明白,人家早就答应了。”
“妈,差不多行了,”江祁川挠挠头,
“快点,臭小子,我又不会打扰她工作,我就是去和她喝喝茶聊聊天,求她快点把你收走吧。”拗不过她,江祁川只得妥协。
回到房间里,文字框里删删减减还是不知道怎么解释能显得自己不是故意的,最后消息还没有发出去,对面倒是突然发了消息过来,
【晚安】
许盈也是躺在床上,就静静的看着他的正在输入中不停的跳动,大概已经十几分钟了,愣是没有一条信息过来,许盈察觉到困意,就径直打断他的腹稿。
如果两个人共享一份睡眠,那么今晚江祁川注定是醒着的那一个。
——
周日,比江祁川的检讨更先来的,是陆澄的电话,
“刚才店里来了几个奇怪的人,打听你的事。”
“是嘛,我有什么好打听的?总不能是去酒吧找律师做代理吧。”许盈还没有完全醒,只觉得这件事本身逻辑感人。
“不是案子的事,就是问了店里的服务员,问你是不是酒吧老板,平时来不来店里,来的话喝不喝酒,没什么实质性问题。”
“哦,”许盈没有放在心上,“怎么,你是要告诉我,你就倒卖我这几个信息收了多少外快吗,还是担心我下次来夜烬会被人找麻烦?”反而打趣他,这点小事也要告诉她才放心。
“你还真别说,那个冤大头给了一万呢”陆澄的声音都透露着难掩的愉悦,
“什么?”许盈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谁呀,有这种好事怎么不直接问我,一手还保真。”
“行了,说正经的,你还是注意一下,等月底你再来吧,就你平时的工作内容,要真是得罪人的话也不稀奇。”
“好”许盈松了一口气,“那钱分我一半,好歹倒卖的是我的信息。”
电话挂断,江祁川的信息也适时的注意弹出,态度倒是很诚恳,上来就是道歉,然后解释因为自己的问题,闹了这样一场乌龙,还坦白了江母可能会来找她的事情,停顿了一会儿,看许盈没有回复,鼓起勇气又发了几条,
【许盈】
【除了债权人和债务人的关系之外,我希望你能考虑一下和我的其他关系。】
【比如?】许盈一个闪现,江祁川打字的手有些抖,
【比如,男女朋友的亲密关系。】
【哦。】
【就一个哦?】
【我的意思是我会好好考虑一下。】
【不过我想你最近应该会挺忙的,所以你先处理好你自己的事,再来处理我们的事。】想来,戴淮雪也不会消停,许盈可没有精力去掺和什么两女争一男的狗血戏码。
——
周一临近下班的点,许盈准时出现在楼下的咖啡厅,见到了那天没说上话的江母,
和周末的装束不同,见到许盈穿着利落的西服套装,手里还有刚调回来的材料,大号托特包里差点装不下,宋知云不由得点头,那种长辈的慈祥倒是让许盈有些受宠若惊。
“许律师,你好,我是江祁川的妈妈。”僵硬的开场,看得出来双方都很紧张,
“阿姨您好,叫我许盈就好。周末的事情,江祁川都已经和我说了,实在是不好意思,怪我没有跟你们提前说,那天下午有个当事人找我,就很没礼貌的提前离场了。”许盈仔细想来,总不能真的让长辈为了这么个小事,跟自己道歉吧,也就随便编了个理由,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那话不是这么说的,是我们那天待客不周,没有照顾好你。”旧事翻篇,两人很默契的都喝了口咖啡,
“那,你和我们家那个小子现在发展到什么阶段呀”妇人的眼神中透露着期盼和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清澈。
“现在,算考察期吧。”许盈思忖再三,得出了结论,
“那小川他要是在考察期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你就直接说,他要是不改,你就告诉我,我一定让他改到你满意,只要你能不放弃他。”她的诚意足到许盈都有点心疼江祁川。
“您误会了,我说的考察期,是给我自己的,他什么都挺好的,反而是我……”许盈低下头,看着杯中浓醇的咖啡液。
“这是在说什么呢,我就很喜欢你,他也是,之前都不允许我们打扰你。”宋知云看着小姑娘削瘦的面庞和略显落寞的神情,赶紧阻止她继续说自己不好。
许盈
不好意思的摆摆手,“大概是江祁川没有和您说过,我在海城的律师圈子里名声也不太好,家里也比较复杂。”没有任何遮掩,她就这样很坦然的全盘托出,业内对她冷血拜金形象的塑造,以及自己母亲离世前自己忙着在律协领奖的事实。
她自己也没想到,有一天能完完整整,内心波动不大的说完这样残酷的过去,
“最后就是,开会迟了一会儿,遇上晚高峰,不管我怎么赶,都来不及。”她故作轻松的耸耸肩,总结道。
宋知云也是个感性的,到这里竟比许盈的反应更强烈,已经在抹眼泪了,不过她也说不出什么听起来像同情的安慰话语。
同样作为一个母亲,如果是自己的女儿,那么这个时候没有什么比一个拥抱更好,什么都不用说。
眼前的这个孩子,不需要钱,也不需要同情怜悯,只是需要很多爱,很多很多爱,也只不过能填补万分之一的遗憾。
她在怀里,很单薄,就好像稍微用点力,她就会受伤,可是在接触之前,她又是那么坚强,好像能一个人破开一切荆棘险阻,不知疲倦的往前走。
宋知云这时候才开始明白,江祁川被她所吸引,绝不是优越的外表或者强悍的能力,而是在她身上发生的一切真实,没有奇迹发生的悲剧,对上的是她绝不沉沦的坚毅。
没想到,最后是许盈安慰了她好久,好不容易送她上车。才缓一缓,不远处的戴淮雪又走了过来,许盈当下觉得真是心累,自己真是避无可避,接二连三的,谁能想到,工作日干的全是没钱拿的累活儿。
“戴小姐怎么过来了,有案子要咨询吗?”明明能猜到她趾高气扬神态下的真实来意,许盈还是扯出了职业假笑,明知故问。
戴淮雪没理她,自说自话:“我只是没想到上次许小姐说不喝酒,怎么转头就开了一家酒吧,装的不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