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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满西楼_寸光【完结】(47)

  现在,她的生母的主心骨是她和表哥一家,生母如此虔诚地相信,她和表哥一家都与他血脉相连,一定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只图他的钱,要将她们孤儿寡母扒掉层皮。

  事实上,尹姮也确实并不想要什么遗产,她不是来分羹的,她更恶毒,她是来看着他去死。

  所以,她确实可以毁掉一切,毁掉生父苦心经营的一切产业,让于阳血本无归。

  于阳不敢赌一个疯子的理智,连忙收回外套:“忘了忘了,月月也是年轻人,妈,咱们去那边坐,跟舅妈说说话。”

  钟遇楼赶到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

  尹姮独自靠坐在灯光明亮却莫名阴暗的拐角,四周无人,手上挂着吊瓶,像是一条孤独又沉默的影子,微微抬着头,视线落在头顶的吊瓶上。

  她衣着单薄,身形也单薄,了无生气。

  钟遇楼心惊肉跳,几乎不敢立刻冲上前,他站在那里,静静看了好久,直到他的心不受控制地带着他向前,又向前,来到她的身前。

  其实,他也就踟蹰看了十秒钟不到。

  钟遇楼把自己的黑色围巾围到尹姮的肩头,把人拉进怀里紧紧拥住,一切顺其自然得让尹姮都没来得及反应,直到鼻腔传来让她安心的熟悉味道,冷而清,却偏偏暖暖融融。

  尹姮搂住钟遇楼的腰,泪珠大朵大朵地倾泻。

  钟遇楼摸着尹姮散落的发,从头顶到脑后,一下又一下,他感受到怀中人细细地颤抖,他仰起头,咽下自己眼里的泪。

  这是怎样一双温暖的手,但它停留在她的头顶时,有种深深地无法抗拒的眷恋感油然而生,在钟遇楼继续抚摸下去之前,尹姮突然开口道:“我四天没洗头了。”

  喑哑的嗓音在怀抱里响起。

  钟遇楼的手一顿,还是没停,只轻笑起来:“是有点油。”

  这些天,钟遇楼的煎熬一点也不比尹姮少,连他的声音也倍受折磨,确确实实变得不如从此好听,可为什么,他的魅力丝毫不减,

  落在尹姮的耳朵里,让她的手情不自禁收紧了几分。

  钟遇楼察觉到这种依赖,用温暖的掌轻轻盖住她冰凉的左耳,似乎是想再多给她一点温度,一点肌肤相亲心贴心的温度。他不仅想温暖她的耳朵,更想温暖她的心。

  她的左耳边是他的手掌,而她的右耳边是他毫无攻击力的柔软腹部,她像是婴儿一样,来到了一个最合适她的环境,比起生母,钟遇楼的怀抱要更像妈妈的怀抱。

  她好舍不得,好舍不得这个怀抱。

  可她迟早要离开这里,走到阳光下,回归她的正常生活,她能在这个怀抱里感受到钟遇楼的坚定,也能在这个怀抱里感受到自己的坚定。

  惋惜的是,他们的爱都款款深深,他们坚定的方向却背道而驰。

  钟遇楼虽然不知道尹姮在想的是什么,但也不妨碍他明白这一点,怀里的人是一块可能捂不化的坚冰,他得带着悍不畏死的勇气,袒露一切热气,才能将融化变成可能。

  第45章 知难而退

  尹姮的生父死于一个初雪的夜里。

  还记得很早之前,在他们读书那会儿,初雪这个东西,常被视为浪漫的代名词,初雪是要和爱的人一起去看的。

  钟遇楼没有缺席这场初雪,他以尹姮朋友的身份全程出席了尹父的葬礼,帮她处理她的生父的身后事,像一个真正的孝子。也可以说,他比任何一个孝子都表现得更为优秀,亲力亲为,连于阳都没办法和他相比。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钟遇楼对尹姮,怀着不一般的心思。王瑞琪来找钟遇楼顺便吊唁尹父的时候,语重心长地告诉他,如果真要吃明星这碗饭,这应该是他的最后一次放纵。

  放纵自己去追求所爱,而后把这种情感埋在心底,不要再提起。

  钟遇楼不置可否。

  这场葬礼,娱乐圈也零星有一些人过来参加,钟遇楼的存在也并不突兀,因为还有一个韩子钧比他来得更出色,对尹姮的那种照顾几乎要迈过朋友的境界,但大家都知道只是朋友,顶多称句知己。

  毕竟,韩子钧和尹姮相识多年,如果要在一起的话,早就在一起了。从前那么多年没能在一起,往后这么多年也理应不会在一起。

  尹姮对生父的恨并没有被排解,可她也没能做出如她所说的把他骨灰扬了的事情。她任何破坏也没做,她按流程处理他的身后事,同时配合于阳的表现欲望,给他保全了所有的体面。

  她深知,她今日保全的不止是她生父的体面,更是她自己的体面。

  当他被推入焚烧炉时,她完全没有感受到往事如烟一切尘归尘土归土的释然,她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太过虚幻和不真实,从前凌驾在她头顶的一座大山,后来是她内心深处的一座深渊,而今被火化成灰,他带给她的伤害竟然还未消靡。

  她还是恨他,可她恨的人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这种无力感几乎让她提不起任何精神,她人立在那里,她的灵魂好像随之一同去往火海。

  所幸到了他那个圈层,亲朋之间都不流行什么哭丧,全程秉行肃穆的原则,安静地送他最后一程。

  尹姮出门前照了下镜子,她好久没直视过自己这张脸,今天乍一看像是老了十岁不止,猩红的眼,蜡黄的脸,干枯的头发,无望的眼神。怕不是没有一个人,会以为她不悲痛。

  但是视线向下,会看到她勾起的唇角,是一抹怎么也压不下去的冷笑的弧度。

  他终于死了。

  尹姮喜欢穿黑色,她爱死了这种为生活披麻戴孝的死亡幽默,而今天她终于真正地为她最讨厌的人披麻戴孝了。

  其实她根本不愿意为他披麻戴孝,只是人总有不得不承担和在乎的东西,为了这些,她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西服套装,配上她这张死气沉沉的脸。挺拔又庄严。

  生父的朋友见到她,恍惚地道:“你像足了你父亲年轻时的样子,远远望过来,我还以为见到了他。”

  那一刻,尹姮摸着自己的脸,同样恍惚,不知道自己已经涌出泪来。

  对方见她哭了,忙安抚道:“逝者已逝,节哀顺变吧。”

  尹姮已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她满脑子都是那句她像极了年轻时的生父,她不知道原来血缘关系最恐怖的一点在这儿,即便她那样厌恶她的生父,她的基因里还是有一半是属于他的。

  她的那些糟糕的性格终于有了解释,她不可避免地继承了他的基因,继承了他的偏执自我,继承了他的阴暗自大。

  她像她的生父,她的生父没有死,他依旧活着,在她的身体里活着,以一种恶心的方式活着。

  怪不得人总说传宗接代,他们传的不是什么别的,不是财产不是精神,是他们的基因,是他们的性格,是他们刻在骨子里都那些极端的东西。

  尹姮捋了捋她的发,她好像换皮换血换骨换肉,她不要用他的基因活下去,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让他在她的身体里活着?

  尹姮的崩溃来得太突然,她又逃不掉,她只能站在那里,像唯一的一个遗物,她一半活着一半死去,如同行尸走肉般,机械地应对。

  这不是最好的状态,却也已经不是最差的状态。

  葬礼结束,韩子钧跟着于阳去送宾客,钟遇楼扶着尹姮坐进沙发里,才发现她的身体僵硬地像一块冷铁,丝毫温度都不剩。

  葬礼在室内举行,她不该这么冷的。

  钟遇楼把韩子钧嫌热脱到一边的羽绒服拿给尹姮穿上,单膝跪在她的身前,给她拉羽绒服的拉链,拉链有些不好拉,他全神贯注在。

  韩子钧回来就看到这一幕,他愣了愣,最终停住了脚步,背过身,站在门外。

  尹姮没有看见韩子钧,因为她正看着钟遇楼的发顶,喷着讨人厌的发胶,它将他的头发塑造成一个能够出席正式场合的得体发型,却也毁了钟遇楼原本的蓬松和柔软。

  无处下手的尹姮绕开了钟遇楼的头发,她伸手揪住了钟遇楼的一只耳朵,她轻轻地捏住,不带任何暧昧的想法,像是在握一块冰。

  冬天总是冷的,来来去去之间,钟遇楼的耳朵也低温被冻得微微发红,只是都比不过此刻的红,带着火热的温度,一下子烫开了尹姮的手。

  拉链已经拉好,尹姮退后半步。

  “钟遇楼。”

  舒沁心从门外走过来,她也是来吊唁尹姮的生父的,迟迟没有离去,也是在等钟遇楼一起,说放下,又哪有那么容易。

  她等不到钟遇楼,于是回头来找,没想到会看到这样一幕,浓情蜜意,温馨四溢。

  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开口喊出了钟遇楼的名字,但是两人却在她开口之前分开了,倒衬得她的呼喊有些奇怪了。

  舒沁心对尹姮微

  微颔首,转头对钟遇楼道:“时间不早了。”

  时间不早了,葬礼已经结束,我们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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