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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岛电台_民国沪语广播【完结+番外】(34)

  有时候,庄盈盈还会故意让人上不了台:盈盈的戏在前面,张一雪这边已经化好妆了,她还在台上没完没了掼路头,张一雪知道她在开玩笑,并不介意,只要自己台上一亮相,观众的目光立马被吸引过来。

  在艺术上,她们各有拿手绝活儿,各有使对方佩服的地方。两人在合作中逐渐建立了亲如姐妹的真挚感情。

  盈盈要搬家,少不了帮忙打扫的。张一雪和婉儿一早就赶到永利村帮汤申佳揩揩弄弄买汏烧。另一边,李肖白和卢刚租了辆货车,载着庄盈盈和全部家当,告别了旅馆。

  永利村属于新式里弄,前后共五排,每排约有八个单元。单元之间两两对称分布,南侧设有小庭院,屋面为人字坡顶,水泥砂浆外墙粉刷为黄色,窗间墙拉毛处理。小汤她们住的这一幢靠东边,两个房间采光都不错,共用客厅、阳台、厨房,卫生间有水汀、浴缸和抽水马桶。

  夜里,六个人一桌菜,黄豆焖猪脚、葱大排、糖醋带鱼、扬州狮子头、香煎小黄鱼、炒菜心、葱油萝卜、虾米蛋花汤,庆祝乔迁之喜。

  “今朝感谢大家,帮我搬场。大家辛苦了!”盈盈首先举杯。在座的女生,有的举橙汁、有的举乐口福,男生则多以茶代酒,一起碰杯。

  “房子不错,在这乱世,能有个安身立命之所,擦刮喇新,不容易啊!”李肖白说。

  “是啊,给你们讲个笑话。”卢刚说,“我有一位嬢嬢,生了两个儿子,就是我的表弟,一个比我小两岁,一个比我小一岁,侪是娇养惯了的。前几年,嬢嬢带了伊拉回到乡下头外婆屋里,就是阿拉屋里。我两位表弟,一个九岁,一个八岁,样样不习惯。第一,伊拉大便,是坐惯了抽水马桶的,到吾家来,坐在便桶上,撒勿出。嬢嬢要打要骂,伊拉只会愁眉苦脸,无法可使。我们家里侪是老式房子,啥地方寻只抽水马桶呢?”

  “呀,十三点,吃饭额辰光讲!”汤申佳撇嘴。

  “不搭界,我无所谓。”盈盈说。

  “第二,没自来水,也感觉不便当。伊拉公子哥儿脾气,佣人用惯了。后来炮声响了,伊拉母子三人,逃难逃到了安徽的黄山,一个农村里。看伊还使性子?老早吃物什狗屁倒灶,这样不要吃,那样不要吃,内么要吃没得吃。买菜要走三里多路,买肉要走十里多路,老娘买啥吃啥,还拣?”

  “山

  里么肯定要吃苦头额。有得吃不错了!”林婉儿说。

  “以前呼奴使婢,此刻谁肯跟你去逃难?弟兄两个,帮着伊拉娘到山溪里挑水,两人合扛着一桶水,还敢讲啥没自来水不便当?以前没有抽水马桶不能大便的,此刻登野坑也惯了。住在黄山脚下,一年有半,回来辰光,搿两位表弟,面色红润,精神健旺,改脱了娇生惯养的毛病。我父亲总结说,想不到逃难的过程,倒可以锻炼儿童咧!”

  “到底是有钞票人家,跟阿拉穷人出身的不好比。我十几岁出来闯上海,啥侪自己做,爷娘根本不管。”张一雪说。

  “戏班多少复杂,社会上弄怂侬、欺负侬,搞事体额勿要太多哦。”盈盈说,“女人家要闯得出来真的勿容易。”

  “人家看勿起,有种是自家做出来的。我最恨唱法唱法,问台下观众‘我嫁给啥人啊?’内么下头起劲了‘嫁给我好了呀!’,怪笑一片。”张一雪说。

  “本来看戏额人就乱七八糟,侬喇上头唱,伊拉么茶喫喫、瓜子磕磕、香烟喫喫,上趟有额人脚翘到台口,对牢我喷香烟哦……我恨不得一盆水浇上去!”林婉儿忿忿地说。

  “最恨人家喫香烟!还有热毛巾喇头上飞来飞去,喉咙比我还响,根本不把我们当回事!”盈盈说。

  “有钞票,没素质!”

  “还好电台关起门来,啥人也看不见。”汤申佳庆幸眼不见为净。

  “风气不好,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剧场里要立规矩,不守规矩出去,有钱也不伺候!唱越剧也要立规矩,路头不要瞎掼。”张一雪说。

  “可以跟京剧学,跟程砚秋学,他的口眼身法步,很有讲究。去看看他的《戏剧是正经事》、《清代燕都梨园史料序》两篇文章,会有所启发!”李肖白建议。

  第45章 ☆、就没有金太太干不成的事!

  庄盈盈总觉得时间不够用,可金太太的时间用都用不掉。寂寞,把日脚拉得格外长。

  通常,太太们的一天是从中午开始的。洗漱完吃个brunch,下午小姊妹聚会,叽里呱啦谈论服装潮流头发款式化妆品香型哪里好白相,发一通做小女人的牢骚和感慨,有时搓搓小麻将。轮值主席国的女主人会端出瓜子、糕点,泡一杯毛尖招待。过了一阵,女佣会问大家“这里有红枣、莲心、银耳、赤豆、绿豆、桃胶、桂圆、鸡头米,怎么搭配?”大家七嘴八舌选好,女佣煮好,端上来。吃过点心,散散步,相约做个美甲什么的,天黑了,打道回府。夜饭是各种饭局,或陪老公出席,或在家招待,反正有佣人做饭,自己只要把握菜单和采买的预算即可。吃完赶着捧盈盈的夜场,这是一天中顶重要的时刻。

  演员们的一天也是从中午开始的。剧团演出到深夜,卸完妆回家已是凌晨,简单吃个宵夜,倒头就能睡。一觉醒来要准备日场的演出。日场跟夜场的中间,盈盈还要加塞儿唱个一小时电台。林婉儿刚出道不久,工资只有十几块钱。工作强度这么大,难免身体吃不消,在台上唱着唱着,脸色煞白,脚一软,晕了过去。

  小伙伴赶紧把她背到后台,掐人中、喂水,还是不顶用。庄盈盈叫了车,把她送到医院,一查,是得了肺病和妇女病。婉儿没钱付医药费,庄盈盈二话没说,给她五块大洋,要她去看病:“我已经托了赵家姆妈,帮侬挂了只号。是朱南山医生额妇科。看好了药方送到胡庆余堂,药会得送过来额。”

  小林攥着钱,“这顶我小半个月工资啊!”感动得留下眼泪。

  “好唻,覅哭唻!再哭变蚌壳精唻!”盈盈一边哄着,一边笑着帮婉儿擦干眼泪。

  “侬管侬休息,这几天不用上台了,我去跟陆老板说。”庄盈盈果断地说,“养好身体最重要,钱可以慢慢挣,身体坏掉了,多少钱都换不回!”

  盈盈找到陆根棣的时候,他正一边汰脚一边闭目养神,额头敷了块热毛巾。

  “老板,我帮婉儿请个病假,伊刚刚看过医生,要多休息几天。”

  “哦,花旦谁人来唱?”陆根棣没正眼瞧她。

  “张一雪可以啊!”

  “侬倒是安排得清清爽爽嘛!侬是老板我是老板?”陆根棣睁开眼睛,一脸凶相,把毛巾扔进水里。

  “伊身体吃不消额。医生讲伊肺不好,不能过度劳累。再讲,老是咳,唱也唱不好的,慢慢叫人家退票了要。”

  “侬带伊唱电台哪能没听到伊咳嗽啦?!”陆根棣心想,终于逮到机会挑明这件事了:“影响工作的事,少做做!孰轻孰重,侬搞搞清爽。”

  “讲到底,侬是眼红人家电台咯?”盈盈也不甘示弱,“要么侬也去搞一套好嘞。大来电台,现场转播!”

  “演出侪放出去了,谁人买票来看啊!”

  “勿搭界额呀,来剧场是看戏,有舞台,有化妆,有灯光,电台只能听,效果不一样额呀!”

  “道理是搿个道理。去寻只无线电发射机来装,再布电线、话筒、扩音机,又是一笔开销!”

  “账不能这么算!我们演出,有更多的人听到,人家就更好奇演员长什么样,会更带动剧场的生意呀!卖票子能赚几钿啦!”庄盈盈跟他倒扳账。

  “票子至少现在是稳定的收入,剧场是基础,毕竟噶许多人要养。侪像倷唱电台额,妆也不化,伴奏也配不齐,人家点啥侬唱啥,像啥样子!”陆根棣一脸鄙夷。

  陆根棣想搭上新媒体的快车,又不知道多久能收回投资,一时间陷入纠结中。婉儿请假的事倒也不了了之。

  晚上演出结束,金太太照例来后台找盈盈聊天:“这几天我带儿子在观众席看了侬的戏,伊也蛮欢喜额。侬看到伊伐啦?坐嘞我旁边头?”

  “没呀,噶许多人,下头又暗,看勿清爽。”

  “倷两家头啥辰光出去吃个饭啦?”金太太再拱一卒。

  这时,正好有人从台口下来,一阵“借过借过”的打招呼声,盈盈假装被声音吸引过去,一看不是什么熟人,就自顾自卸妆。

  金太太见盈盈不响,又生一计:“我想跟倷爸爸妈妈见个面,侬看哪能?”

  “要见面啊?嘎快额啦……”盈盈顿了顿,脑子里飞快转着怎么找一个理由拒绝:“我爸爸姆妈在嵊州乡下,没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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