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琮闻言瞪大了眼睛,侧身去看谢瑜。
太皇太后也是一惊,却不好太过驳了使臣的面子,便道:“你从未与公主合演过,贸然更换,不大合适,如此,便还是让谢太傅与公主合演,你便在一旁寻好拍子,尝试着加入即可。”
此意就是想将慕容暲晾在一边,不过他却并不恼,反倒是一双眸子愈发清亮,深深作揖,笑道:“多谢太皇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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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玉柔一直在殿后候场,连席面也没去吃,自是看见了这一出,她隔着薄纱,将视线落在慕容暲那张异域风情的脸上,挑了挑眉。
莺儿在萧玉柔身边忙前忙后,明明是萧玉柔上场,可莺儿却比她还紧张些。手忙脚乱地拉着萧玉柔,整理她脸上贴的细碎宝石和羽毛。
萧玉柔看她如此,失笑道:“不必担忧。”
那边琴已摆好,谢瑜下场端坐琴前,慕容暲也已抱琴坐在一旁。
宫人吹灭大半宫灯,整个大殿便暗了下来,仅留台上两颗灯树。
一切皆已就绪。
萧玉柔站在后台,深吸一口气,略一挺身,便迈步上台。
她甫一出现,原本有些嘈杂的宫殿瞬间变得寂静无声。
雀羽长裙在步下璀璨生辉,柔暖的光辉笼罩着窈窕的身姿,她眉眼之间的宝石闪烁着细碎的光芒,头上、身上装点的羽毛随着她的动作轻晃,像是挠痒痒一般,挠到了人的心里。
谢瑜目光深深地望向萧玉柔,狭长的凤眸中是无尽的温柔,虚浮在琴上的手指微微弯曲,呼吸也不由得放轻。
美得宛如九天神女,令人炫目,更让人不敢亵渎。
慕容暲则是一脸惊艳之色,直接愣在了原地,直到谢瑜一声疾劲的扫弦刺破夜色,他方才痴痴地回过神来,听着谢瑜的琴声,跟拍和奏。
萧玉柔今日之舞乃是先皇后传授她的一支《戛楠罗》,此舞乃是先皇后年少时随商队游历南诏国时习得。
相传上古时的南诏有一只孔雀神鸟,守护南诏大地百年,忽有一日,天神震怒,降罪南诏,落下大雨,聚积成洪,致使民不聊生,百姓流离。
神鸟不忍看无辜百姓受难,便显神通,问天上诸神缘何震怒,后得知是有一恶霸为了钱财洗劫了神庙,屠杀众僧,便将此人捉拿正法,送予众神,平息了神怒,收敛了洪水,却也耗尽了神力,神鸟死后化作一座神山,永世镇守南诏,保南诏百年太平至今。
萧玉柔今日一舞,正是《戛楠罗》的擒恶篇。
此篇描述的正是神鸟与恶霸争斗的场面,动作大开大合,柔软之中又要带着刚猛之劲道,难度极大,却也是动作最好看的一篇。
萧玉柔腰肢柔软,身姿轻盈,宝衣在她转身舞动之间灿烂辉煌,纤长的手指轻捻裙衫,旋转跃空之时真有孔雀展羽高飞的飘然之感,行直急切之处,大殿顶端纷纷扬下白羽落花,正是流金溢彩、如梦似幻。
台下众人纷纷喝彩叫好,慕容暲也渐渐入戏,琴声渐密,情真意切之时更是抱着琴上台,仿着南诏国人跳篝火舞的模样,将上身的薄衫扯松,露出坚实的胸肌,边奏边舞,口中甚至还吟唱起了大周流传甚广的诗词《孔雀歌》,倒是意外地相配。
萧玉柔看着慕容暲挑眉,便随心即兴了几个动作,用来回应《孔雀歌》中的诗句,相邀共舞。
这“意外”令众人惊喜不已,台下众人欢呼雀跃声中多了几分议论。
“慕容王子这一出真是别出心裁,令人惊叹!”
“妙啊!这舞是南诏国的,琴是西域的,词是大周人写的,不愧是北疆王子!果真是好巧思!”
“正是!各国舞乐融汇,正是各族交好,永享太平盛世之相!”
“这大周公主美极,翩然一舞,当真是令日月失色啊!”
“妙哉!妙哉!如此盛景,吾要作首诗来!”
“……”
诸多议论,不一而足。
大殿之上,萧琮眸光闪亮,惊喜地看着姐姐,太皇太后端着酒盏,含笑接受其他命妇的溢美称赞之词,坐下的谢云澄则坐到了林佑宁身边,壮着胆子拉起她的手,脸红到了脖子根。就连言敬史也放下了杯盏,抻着脖子多看了几眼。
女眷座次最后的两张小案上,只摆放了两盘可怜的干果。林采珠恨恨地打翻了眼前的酒杯,看着遥台之上的光彩夺目、热闹非凡,心中愈发不是滋味。
酒盏中的酒水撒了蒙面的钱氏一身,她气急败坏:“你这是发什么疯?”
“凭什么?”林采珠目光淬了毒一般地看着林佑宁,一口银牙快要咬碎,“她凭什么可以好好地坐在那里!”坐在大殿首座一行,坐在谢云澄身边。
钱氏冷哼一声,左手掩着断指,虚握成拳:“人家攀了公主这根高枝,自然能高枕无忧了。”
林采珠胸腔起伏一阵,看着谢云澄同林佑宁那般柔情蜜意的模样,恨得血气上涌,她又看向仙姿玉貌、被众人簇拥环绕的萧玉柔,更是憋红了脸。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萧玉柔为何不计前嫌肯帮她,更不明白那林佑宁是如何解的蛊虫之毒。
钱氏也不明白,狠狠道:“真是不知道那死丫头是怎么搭上公主的,吃里爬外的东西!”
林采珠死死盯着谢云澄搭在林佑宁肩膀上的手,嫉妒的快要发狂,一腔的恨也同样烧到了谢云澄的头上。
这该死的男人!该死的谢云澄!原来之前的示好不过是虚与委蛇,她还真以为谢云澄对她有意,欢喜了好一阵,到头来竟是把她当猴耍。
什么名门之后,谢氏宗族嫡子!不过是个骗人感情的垃圾囊虫罢了!
不是恩爱吗?不是要娶她吗?
那她就把林佑宁毁了给他看!叫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让他也尝尝,被人背叛的滋味!还有这萧玉柔!多管闲事!跟这死男人同气连枝!同流合污!公主又如何?又不是神仙!刀架在脖子上的时候不也还是要死的?
林采珠阴沉着脸:“母亲,外祖父说的可是真的?他真的和那北疆的慕容大王子私下结盟了?”
钱氏一听大惊,赶忙捂住她的嘴:“傻丫头,这话岂是能在这里说的?!”
林采珠抓着钱氏的手:“那今夜的事,外祖父可应允?”
钱氏见她不再乱说话,便放下心来:“你外祖父可不管这些闲事,不过说了一句看着办,你那姐姐……左不过一件小事,娘还是做得了主的。”
林采珠深吸一口气,面上露出满意的冷笑,阴恻恻地看向远处:“母亲,那便做罢,她得寸进尺,就别怪咱们不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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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懒了偷懒了,我这一礼拜全靠存稿度日,这样不行啊!!!!
第40章
台上舞乐正酣,台下推杯换盏,众人目光皆被台上吸引,一个其貌不扬的宫女将一壶新酒放到了林佑宁的案几前。
林佑宁看着新上的酒壶,摇摇头道:“不必再添酒了。”
“那奴婢给您换一壶香饮子来,解解酒可好?”
林佑宁已有八分饱,犹豫片刻,点点头道:“劳烦了。”
“是。”宫女便将一壶香饮子换了上来,“这是用冰镇过的,您尽快饮用为宜。”
林佑宁点点头。
“好!”一声嘹亮的叫好声响彻大殿。
萧玉柔身姿袅娜地定格在台上,身上出了一层水光淋淋的薄汗,白皙的面庞上起了红晕,在宝石的衬托之下显得愈发柔嫩,她喘着气,胸前微微的起伏显得愈发动人。慕容暲则单膝跪地,抱着琴仰望着萧玉柔,目色虔诚热烈,像是忠实的信徒。
巴图站起来,蒲扇大的巴掌拍的哐哐响:“王子殿下风神俊朗!公主貌若天仙!若是叫我说,简直是天生一对!哈哈哈哈!”
他操着武将独有的大嗓门,吼得殿中震了震。
殿中气氛迎来高潮,众人忙着欢呼雀跃,无人在意这略有逾矩的话,除了谢瑜。
他几乎黑着一张脸奏完了全曲,然而因为他平日里本就极为冷淡,是以无人发现他的异常。
谢幕时,谢瑜不动声色地挤到了他二人中间,面色冷淡地朝观众施了一礼。
献礼完毕,众使臣轮番献上溢美之词,太皇太后甚是高兴,赏赐自是无有吝啬。
萧玉柔退场后连忙去后台换下了常服,她等了许久才上场,饿着肚子跳了这一曲,回过神来时早已饿得眼冒金星,脸上的雀羽宝石都来不及卸,便直奔她自己的案几前,大快朵颐起来。
谢瑜不知何时安插了一个新的座位,就在萧玉柔旁边。
萧玉柔叼着一个鸡腿,含含糊糊道:“咦?太傅大人,你的座位不是在上边吗?”她看了看萧琮身边空着的案几,漂亮的眼眸中带着疑惑。
谢瑜并不言语,只略略皱眉,看着前边,萧玉柔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是慕容暲。
只见他身上的衣衫还未穿好,领口反而开得更大,露出了腹肌的边缘,他顶着一头杂乱的卷发,端着酒壶,大步朝萧玉柔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