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孤是狗?”刘裕放下手里的公文,并不怎么生气,“知知性子娇憨, 平素又不聪明, 如今才反应过来,看来是气得恨了, 你派人紧跟着,随时向孤汇报。”
“是,主子。”
主子被骂狗,居然也很高兴。
留白不理解主子的脑回路,但不影响他听命令。
“镇北侯那老东西最近有什么动静?”刘裕问起远在边关的人。
留白头也不抬地回道:“按主子您的吩咐,已经派了人不断干扰侯爷的计划。”
“哼,这老东西是嫌自己活腻歪了, ”刘裕冷声道, “要不是人死了麻烦, 知知还得守孝, 孤早就送他提前见阎王了。”
留白:“……”
多可怕的女婿啊,这特娘是说的是人话吗?留白内心腹谤。
不过也怪镇北侯实在不懂事, 既然知悉了主子的心意, 难道不应该上赶着将县主直接许给主子吗?那周北杨回去后, 镇北侯居然又挑起了其他手下来, 真是个不消停的主。
赵知静回去侯府后,连府里人的面都没见,让人收拾了东西去了玉林山庄。
翠姑跟冬霜对赵知静的到来表示了热烈的欢迎, 特别是翠姑,有了县主的安排,在山庄里如鱼得水, 过的日子别提有多安逸,他们那帮人原本来自存善堂,可自从来了这里,就仿佛被主子遗忘了似的,大家在庄子里安居乐业,很珍惜现在来之不易的生活,因着翠姑现在是庄子里的管事,那帮人除了云婶,大家都很服翠姑。
“县主,庄子里有新鲜的翠笋,奴婢让下人拾掇好,让主子您尝尝鲜。”翠姑提议道。
赵知静现在脑子里都是怎么自救,根本没心思寻摸吃的,遂摆摆手,道:“翠姑,你去安排吧,我跟冬霜谈点纸坊的事情。”
翠姑点点头,让冬霜进来与县主详谈。
“可……可是县主,这样行得通吗?”冬霜有些不安,“上回描蓦太子跟梁永仪的事,在雍城引起那么大的波澜,咱们的纸坊差点被京兆尹给发现,若不是后面出了别的事,咱们早就被人抓了。”
冬霜在纸坊呆了许久,她很喜欢在这里做事,不希望毁了这里,最重要的是,她也不希望暴露了自家县主。
赵知静犹如困兽之斗,当然也是刘裕步步紧逼,造成了现在的局面,雍城关于她二人的流言渐渐传开,赵知静要在事情还有回旋之地的时候,尽早破了这个局。
“管不得那么多了,”赵知静道,“现在的纸张研究得怎么样?”
“奴婢在纸张里加了一种全新的草料,经过试验,加了这种草的纸张变得更加有韧度,不容易像以前的纸张那样容易被撕烂,也不易被墨染透,目前这批纸张还没有开始售卖,还堆在仓库里。”说到纸坊的事,冬霜立马有了精神。
“好样的,我就知道把你安排在这里最合适!”赵知静非常满意冬霜这个事业心强得离谱的姑娘,她鼓励道:“冬霜,在研究方面你做得很认真,这几个月纸坊收入成倍增长,都是你的功劳,我已经让春华单独给你列了一分薪俸。”
冬霜眼睛都红了,能被县主认可已经是她最大的幸事了,她不敢奢求其他,连忙拒绝道:“县主,奴婢的月例跟以前一样便是,不用给奴婢特殊,奴婢是府里的家生子,这些本就是奴婢该做的。”
赵知静笑道:“别想那么多,我那么安排自然有那样的道理,你接着就是,以后还有许多事情安排给你,冬霜可是我的大管事了,怎么能跟别人拿一样的呢?那就不公平了,可别哭了,让别人知道了,还以为我骂你呢。”
冬霜破涕为笑道:“奴婢一定不会让县主您失望!”
想了想,赵知静又道:“既然纸张已经生产出来了,这件事你就先别管了,我交给翠姑去办,我这里还有一张图纸,你研究下怎么把它做出来。”
“是,县主。”冬霜镇定地接过主子递来的图纸。
赵知静交给冬霜的是一辆马车的构造图,上回出发去西山,来回奔波,路途颠簸,差点没被颠出去,赵知静便回忆起来上辈子看过的古代马车演变图,就是记忆力不咋好,她记得不是那么清楚了。
不过有冬霜这个研究达人在,赵知静相信最后结果一定是好的。
冬霜仔细看了看图纸,自家县主的鬼画符她已经很习惯了,只是这次画的东西内部构造实在繁琐,她思考了下,回赵知静道:“县主,牛嬷嬷那边的娘子军里有精通木匠手艺的,奴婢可否请她过来协助奴婢。”
赵知静:“你去跟牛嬷嬷商量好便是。”
冬霜拿着图纸高高兴兴出去了。
翠姑被叫了进来。
半晌过去后,饶是活了大半辈子,生活阅历丰富的翠姑都被县主的天马行空的做法惊呆了。
“县主,无故造谣皇室中人,这可是违反了北周律法的,轻则打板子,重则被官府羁押的。”翠姑劝道。
“朝廷嘛,也就那回事,”赵知静完全不在意道,“真要是被逮住了,大不了去公堂上与那些个迂腐的官员吵几次架就是,我看谁能吵得赢我!”
看县主成竹在胸的样子,翠姑突然反应过来。
县主可不是普通的平民百姓,虽然不在雍城,但翠姑也晓得自家县主不光能上官府吵架,还能在金銮殿上与贵妃吵架后全身而退,那就不是一个简单的姑娘。
“县主您放心,奴婢一定完成您的要求,只是这次的主人公——”翠姑观察着县主的脸色。
“就选安顺府的姜兰好了,”赵知静拍板道,“她那么想当太子妃,我助她一局好了,反正有玄空那秃驴的断言,出现这流言,不论是百姓,还是世家朝廷,都不会怀疑太多。”
翠姑想了想,也觉得这位是好人选。
“嗯,这次的版本不能像上回那样,不然就太显眼了,”赵知静想着对策,须臾道:“这次尽量露骨些,直白些,太子不是有那么多的百姓拥趸吗?这次就好好利用一下好了,我要让整个雍城的市井传言全变成这个。”
翠姑以前只要一想起原主子,就会对他的手段感到胆寒。
不过这些日子她也看明白了,县主可是那位的心头肉,那位不知不觉间都不知道破了多少例了,翠姑有信心,就算被那位知道,那位也不会把县主怎么样的。
赵知静交代完一切,也没急着回城,让人去府里回话,她打算在庄子里避暑一段时间。
翠姑的安排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今日是个圆月夜,庄子里包括牲畜都相继进入了梦乡。
外间的蛙鸣此起彼伏,略显聒噪。
“你来干什么?”翠姑睡觉一向警醒,有人进来的时候她立时就发现了。
云婶坐在凳子上,静静地看着翠姑点燃了蜡烛,半晌才开口道:“主子有新的任务交给你,需要你限期内完成。”
翠姑没立马拒绝,而是警觉道:“什么任务?”
“你这几个月倒是混得不错,只是安稳的日子过久了,也别忘了自己原本的来路。”云婶没直接说任务,转而提醒起翠姑的身份来。
“我知道我在干什么,用不着你提醒!”翠姑疾言厉色道。
两人沉默了许久,直到窗外的蛙鸣开始新一轮的叫喊,她才把任务说了出来,翠姑皱着眉头,并不想插手这件事,她好好的日子过着,又荣幸蒙县主那么看重,她不想毁了现在的日子。
“你回去吧,恕我不能完成主子的要求了,”翠姑自嘲道,“这么多年,我翠姑也为主子做了不少事了,如今我只想在这里安稳度过余生,若是主子还是不满意,那这条命尽管拿去好了,反正我也不剩什么东西了。”
云婶不解道:“安定县主到底给你灌了多少迷魂汤,你居然敢背叛主子?”
“县主是个好人,从不把我们底下人看做渣滓,如果硬要说给了什么的话,那便是尊严吧,县主给了我尊严,”翠姑眼神放空道,“她让我觉得翠姑是个人,不是件工具。”
“你看看咱们存善堂的人还剩下多少?是县主给了我们这些老弱病残活命的机会,没人愿意离开这里。”
云婶一时间静默。
过了许久,她从袖子里取出来一块儿白底蓝花的布团递给翠姑,留下一句:“你看完后,再决定要不要做吧。”
说完,云婶踏着夜色离开了。
翠姑没当回事地打开布包,心道能有什么东西可以让她改变主意,云婶也太小瞧她了。
直到看到布包里的东西,翠姑眼睛瞪得大大的,死死攒住手里的东西,眼泪都掉了下来,口里喃喃道:“寻儿,娘的寻儿啊,你没死为什么不来看看娘——”
过了许久,翠姑眼睛红肿地把布包重新包好,小心地放到了枕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