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知道了！”楚王不耐烦的摆手，“全是些唠唠叨叨的老家伙，这也不许那也不许，就不能学学王尚书韩尚书，和颜悦色对本王恭敬得很！”
虽然皇位是抢来的，但陆贵妃可不想儿子成个受人唾弃的昏君，她苦口婆心劝解：“等你能独自处理政事毫无差池，他们自会心服口服的臣服你！”
几日后，云京顺天门处，徐昂今日在此轮值。
本是城门巡检使的他，因上次无意冒犯百瑶段王爷一事，他受到上官责罚，罚了一月俸银，之后面对不熟悉但衣着不凡的人，他都十分小心对待。
可近日上峰又多次交代，城门处不论何人，都要严查。为此，他再次没少得罪人。
徐昂按惯例放行两辆马车，眼见排队的人少了，退到一旁躲懒片刻，另一名当值的士兵凑过来低语：“徐哥，你听说了没？不少人都找上官要门路换班，你怎地毫无动静，别怪兄弟不提醒你，这可是天大的好机会！”
徐昂皱眉：“你少掺和进去，那可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的局面。”
对方压低声音：“兄弟，你我都是平民出身，若是这盘局赢了，几辈子的富贵也就有了，再说……你近来也不是没听到风声，那位如日中天，稳了！”
对方竖起大拇指指天，意有所指。
徐昂如何不想升官发财，但他心思细腻，谨慎惯了，万不敢拿全家人的性命开玩笑。
更何况，圣上说是病了，真相如何他们平民百姓又怎么可能看得清？
对方还在劝说，徐昂疲于应付，借故要继续巡查回到城门处。
一名头戴草帽的庄稼汉挑着货物在接受盘查，身旁的小妇人肤色粗糙，有着长久风吹日晒的风霜感，微弓着腰讨好地笑着给在乱翻他们篮子的士兵一个劲说好话，她身后的汉子木讷不言。
他亲眼瞧见妇人暗中塞了几个铜板给检查的士兵，士兵颠颠手中的钱财，颇为大方的让路。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徐昂装作没看见，可那汉子挑起扁担的一瞬，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身体快过思考，他陡然出声：“慢着！”
汉子身子一顿，受贿的士兵以为自己被发现，谄笑着上前道：“徐检使，您看我这都检查过了，没问题。”
徐昂眯眼打量看上去一副老实样低头不语的汉子，旁边的小妇人绞着衣袖略有局促，咧嘴冲他露出半口黄牙，徐昂一滞，皱眉道：“你是做什么的？你——挑担子那个。”
汉子哑声：“乡下种地的。”
几句话间，徐昂已走到他面前，即使他略躬着身，走近了依然能瞧出对方高大健硕的身形，还有方才他挑起担子时利落的动作。
“种地的？”徐昂心中起疑，喝到，“抬起头来！”
身后排成长队的百姓等得不耐烦，起哄：“动作快些，别扭扭捏捏像个女人样！”
汉子抓握扁担的手指略微紧了紧，缓缓抬起头来。
第109章 联络
徐昂目不转睛盯着他，不欲放过一丝不对劲，正思忖间，城门外响起一阵马蹄声并呵斥声。
“快闪开！”
不等徐昂吩咐，眼尖的士兵急忙前去挪开沉重的拒马，冲着来人点头哈腰：“萧将军回来了！萧将军辛苦了！”
一队轻骑倏忽而至，队伍前方的士兵趾高气昂：“为何磨磨蹭蹭，不知晓将军公务繁忙，耽误不得吗？”
“对不起对不起，这不上头要求严盘，人太多堵了会，将军息怒！”
轻骑中间的将军银甲覆面，辨不清脸上的模样。他的视线落在拥挤的人群中片刻后，徐徐轻吐：“都是为挣生计的百姓，别太苛责了。”
“是是！”士兵转身挥手，“放行放行，别堵道了。”
老百姓们听说有大人物同意放行，连忙高声道谢，刚被拦下的小妇人趁机扯了扯汉子的衣摆，跟随人流一道离开。
徐昂本想再次拦住对方，却被同僚拉回来：“你不要命啦！那可是定国公世子萧将军，眼下最红的红人，当众违抗他的命令下场可不好说。”
几句话耽搁间，那对小夫妻已混进人流不见踪影，徐昂只得作罢。
小夫妻对云京城的巷道颇为熟悉，顺着人流拐过几个弯，就进入了一条几乎没人的巷子。
小妇人左右张望一番确认没人，呼出一口气：“真幸运！我们接下来去哪？”
汉子抬起头来，露出虽然黝黑但难掩精致的面容，周暄沉声：“我在福寿坊还有一处院子，去那里。”
季希音莞尔一笑：“好啊！夫君！”
两人乔装打扮避开人群，刚寻到落脚点，砚平、墨染和画扇也正好寻来。
砚平和墨染麻利的将附近再次探查一番，确认周围居住的都是普通百姓后，方回院子。
季希音如寻常妇人一般，用顺路买的食材煮了几碗面，见他们回来，招呼道：“快先来歇歇。”
砚平和墨染被她笑容感染，不自禁的上前坐下，刚要端起面碗，忽感不对，抬头间一双黑眸定定望着他们。
一股凉意爬上后背，两人不约而同暗骂自己，一同起身道：“主子您先坐！”
季希音嗔他一眼：“都什么时候了，还耍世子威风，你们两个听我的，快坐下用饭，吃完还要商量事情呢！”
季希音未免麻烦，并未卸下伪装，脸上肤色粗糙暗黄，还操着一口黄牙冲他笑，周暄瞬间破功，掩唇轻咳：“用饭吧！”
砚平和墨染如释重负。
用过热食，连日赶路的疲惫一扫而空，五人终于有时间商量接下来的对策。
“今日城门口的情形都看到了，城中已戒严，眼下想要入宫恐怕更难。”周暄指节在桌上瞧出沉闷的声响。
砚平：“来的路上我观察过，除了城门处，负责巡逻的都卫司也明显增加了人手。”
墨染补充：“几乎每条街区都有都卫司的人。”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季希音看向周暄。
周暄早有计划：“我们此次任务最重要的就是打听清楚陛下的安危，皇宫外的人没必要接触以免打草惊蛇。所以，我们明日先去顾府一趟。”
果然不出顾相所料，他府中迎来了两位预料之中的人。
“顾爷爷！”季希音甜声唤道。
顾相放下手中的书本，脸上洋溢出笑容，调侃道：“老夫还以为再见你们该是一家三口了。”
头包布巾的季希音闹了个大红脸。
今日他们过来也是做了乔装打扮的，若不是顾相早有预料吩咐好门房注意，他们也没那么容易就进来。
见一面不容易，客套两句便直入正题。
“老夫知晓你们所为何来。”
周暄恭敬道：“还请顾相赐教。”
“老夫虽故意远离朝堂多年，可在宫中还留有那么一两个人手，你们定是急于想知晓陛下和皇后的安危。”
“确实如此，顾爷爷可有办法将我们送入宫去？”
顾相摇头：“不可，也没必要。”
周暄拧眉：“此话怎讲？”
“不可，是因为负责守卫皇宫的羽林卫自从全部把持在萧临羡手中后，就变得坚不可摧，不得不说，他确实非常有才能。”
“其次，老夫方才说过，宫中还有那么一两个人手，陛下的安危还是能确认的，就不劳烦你们跑一趟了。”
季希音唇角压抑不住翘起，长舒口气：“陛下无事，万事大吉。”
周暄还有些不放心，追问道：“顾相何以确认？”
顾相捻着胡须：“陛下被幽禁在乾元殿中，每日会有内侍固定送饭食，我的人趁机去过一次，吴全公公面色自然，想来陛下除了限制行动，身体应当无恙，否则凭吴全的忠心，他断不会如此放松。”
“皇后娘娘被禁于坤元宫，守卫没陛下那么严，我的人混进去亲眼瞧见人无碍。”
顾相言之有理，这下周暄彻底放心了。
季希音脸上浮起犹豫为难之色，欲言又止，顾相主动相询：“丫头还有什么想问的？”
季希音踟蹰：“敢问顾爷爷可知我父亲的消息？”
既然宫中被陆贵妃一党把持，那她并未被皇后接入宫中的事肯定也瞒不住了，一路上她故意不去想这件事，可还是免不了担心段青阳的处境。
怎么说那也是她的亲生父亲。
顾相叹息：“丫头，想必你也猜到了，送你出京的事没多久便暴露，你父亲被陆贵妃以违抗皇命拒旨抗婚为由，关入大牢，老夫在天牢的人手被换了，暂时没有确切消息。”
季希音脸色刷地一下变的惨白，身子摇摇欲坠，周暄忙伸手搂过她，她嘴唇颤抖着喃喃自语：“怎么会……”
“我会想办法，确认你爹的下落。“
季希音指尖泛白揪紧他的衣袖，吐出的话语却冷静之极：“不可，眼下我们人手不足，没必要再为他犯险，再等几日，等几日一切顺利，自会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