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希音瞬间瞳孔放大，好似难以置信。
德妃唇角露出讥讽的弧度：“怎么？你以为你们瞒得很好？本宫原以为你会乖乖听话嫁进来，谁知你和你的父亲一样，都在戏耍本宫！”
她手中陡然加大力度，季希音脸上骨头仿佛要被捏碎般，她猩红着眼：“是你…是你逼迫我父亲？”
“何来逼迫？本宫是和他公平交易！谁知他竟然临时反悔，将你给放走了，哈哈哈，他以为你跑得掉吗？若是他完了，百瑶也完了哈哈哈哈哈！”
德妃尖利的笑声在黑夜中透出一种恐怖的感觉。
季希音喃喃，不敢置信：“父亲放我走的？”
“哼！”德妃放过她的脸，起身俯视她，“本宫原本给了他一粒慢性毒药，亲眼让人瞧着他喂给你，可没想到药被他换了。”
是了，父亲喂的那枚药，自始至终都没发作过，她原本惶惶不安的心终于有了解释。
原来如此。
一直压在她心中的沉重石头无声无息消失了，眼中再次涌出热泪，原来父亲从没放弃她，是她错怪他了。
德妃眼神轻蔑：“本宫没时间看你在这里心痛。景儿，带人走吧，还有好戏没看呢！”
秦王齐景眼里如同她母妃一样，没有一丝怜悯和温度，他毫不客气拽起季希音，不顾她的挣扎和嘶喊，将人推给门外守着的宫女，强押着带走。
季希音挣扎间回头，画扇身子已软软倒在了血泊之中，她睚眦欲裂，却徒劳无果。
明月殿灯火通明，欢快而又喜庆的乐声穿透黑夜。
祝皇后刚迈入殿内，坐在门口的苏婕妤一眼瞧见，下意识撑起半个身子想行礼，却瞄到其他人毫无动静，尴尬地僵在那。
祝皇后毫不在意殿内无人向她行礼的事实，如往常一样被请入陆贵妃旁的上座。
她不疾不徐稳坐上首，不动筷也不举杯，安静目视前方。
陆贵妃好似才看见她一般，娇笑着：“怠慢姐姐了，是菜品不合姐姐胃口吗？还是歌舞不够好看？怎地姐姐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祝皇后目不斜视，淡然道：“妹妹若是无事，就早些将本宫送回去，陛下身边离不得人。”
“姐姐这么说可伤了本宫的心了，再怎么说您也是昊儿的嫡母，明日可是昊儿的大好日子，您怎么也得喝一杯同乐呀！”
“哦？恭喜。”祝皇后眼神唇角依然没有一丝变化。
“啪嚓！”一声清脆而锐利的碎裂声响起，晶莹剔透的琉璃杯摔碎在不明所以的舞姬脚下，吓得她们战战兢兢伏在地上。
皇后的无动于衷让陆贵妃甚觉憋屈，她脸上笑容消失，唇角微勾，露出一抹戏谑的表情。
“既然姐姐觉得无趣，那本宫让你看点新鲜玩意儿！”她眼神示意兰锦，兰锦清清嗓子，朗声道：“有请德妃娘娘、秦王殿下携侧妃季氏！”
听到这一连串的封号，殿内众人不约而同停下手中动作，扭头看过去。
本来在专心喂陆昭然羹汤，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萧临羡手中一顿，视线也落向殿门。
雍容典雅的德妃在瞩目中缓步踏入殿内，其中几人在看清她身后人影时，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秦王将季希音强行禁锢在臂弯里，同样是半拖半抱将人带进来，可比起之前萧临羡的温柔体贴，秦王的动作显得无比粗鲁蛮横。
“长宁姐姐……”齐暖下意识捂住嘴巴，热意涌上眼眶。
来的路上，季希音逐渐冷静下来。
不管是武力还是人手上，她毫无反抗之力，既然如此，下下策她也只能选择保全自己为上。
来的路上她观察过，德妃是掌控谋算整件事的人，但秦王齐景不是，他几乎没有说过什么话。
季希音试图与秦王交涉，可他好似听不见她说话一般，全然不搭理她，连哼一声的反应都没有。
秦王……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怀着探究的心理，她被带到了明月殿，甫一踏入，率先落入眼中的便是上首的皇后娘娘。
“娘娘！”
”长宁！”
同样震惊的表情浮现在两人脸上。
“臣妾真是多谢皇后娘娘，给景儿培养了这么优秀的侧妃。”德妃口中说着感谢，身姿却挺直如常，毫无敬意和谢意。
“德妃满意，皇后更满意。是吧？皇后娘娘。”陆贵妃有意挑衅。
祝皇后压抑着怒火，眼眸黑沉，身子故意放松下来：“本宫是小瞧了两位的手段，不过，莫非两位不知晓，长宁对于本宫来说，也不过是一枚抛弃的棋子而已。”
陆贵妃咯咯笑着，张扬肆意：”如此一来，德妃更加安心了不是？明日恰好是千载难逢的良辰吉日，一并为秦王纳侧妃入府，岂不正好！”
德妃唇角翘起：“贵妃娘娘的好意正合臣妾心意，如此就多谢了！”
陆昭熙透过手中把玩的琉璃杯，瞧见季希音无奈顺从的模样，眼中涌起一抹嘲弄。
季希音假意顺从跪坐在秦王身侧，依宫女示意为秦王斟酒布菜。
秦王忽地出声：“说来本王好奇，本王的侧妃究竟是怎么进宫的？国公世子不想给本王一个解释吗？”他阴鸷的视线落向对面的萧临羡。
季希音低垂着头让人瞧不出她的情绪，她若无其事，不参与对话也不表露自己，静观其变。
萧临羡眉头挑起，慢条斯理放下筷箸：“秦王殿下何意？莫非觉得微臣藏匿了殿下的侧妃？”
“哼！人若不是你带进宫的，还能怎么进来？”
“哈哈，不知殿下怎会有这样的猜疑，您的侧妃，微臣只曾经偶有见过，话都不曾说过一句，我为何要带她进宫？”萧临羡反问。
“再说，微臣今日成亲，满眼满心都落在静姝身上，别的人，呵，即使是殿下的侧妃也难以引起我的注意。”
言下之意，你都说是你的侧妃，你都管不好，还能赖在我这个大忙人身上吗？
秦王武艺高强，勇猛过人，却不善言语，因此从小不受景仁帝喜爱。
德妃恨铁不成钢，严厉他平日在外讷言少语，能不说话就别说。时日久了，他也养成了一副寡淡少语的性子。
话都说不清的人，辩论如何能行？
果不其然，萧临羡三两句就堵住了他的话，让他哑口无言。
“你……”秦王听懂了他话中的羞辱，眼神落到一旁的季希音身上，心中恼怒的他伸手将她整个人扯过来，极为粗鲁的按在桌案上，执起酒壶往季希音口中灌酒。
季希音惊惧之下抬手去挡，耳旁是秦王放肆阴狠的笑声：“给本王喝！”
连陆贵妃都蹙起眉头：果然是蛮横无理的莽夫。
“住手！”
皇后身子轻颤，怒指着他斥责：“放肆！怪不得你父皇对你如此不喜，德妃，你就是这样教养儿子的？皇家的脸面都被你们丢尽了！”
德妃皱眉：“景儿，你过了。”
德妃之所以被封“德”字，就是因她自闺中起就以知书达理为世家女表率，入了后宫，更是将贤良淑德，端庄典雅作为对自己唯一的要求。
唯一的诟病就是生了这么个蠢儿子。
她爱脸面胜过一切，皇后的怒斥落在耳中比她自己失礼还要难堪，瞬间有种被众人看透她的伪装一般。
秦王悻悻地收手，随意将季希音推倒在一旁。
季希音脸上衣襟湿漉漉一片，酒液顺着鬓发滴落下来，狼狈不堪。
她撑起身子抬眸间，正对上齐暖担忧恐惧的眼神。
淳安幸灾乐祸，笑语嫣然，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众人能听到：“郡主前几个月在皇后跟前学的礼仪规矩怕是忘得一干二净，瞧瞧这狼狈的模样，怕是早些回你的百瑶去比较好！”
宁安还记着季希音在宫中时，日日同荣安混在一起假装清高不搭理她的样子，此刻看她的丑态颇为解气，火上浇油：“秦王哥哥，您真要纳这样的女子为侧妃吗？”
周围的嬉笑羞辱声仿佛充斥着耳边。
季希音反而咧嘴笑了，而且越笑越大声，将所有人的眼光都吸引过来。
她站直身子，抬手将淋湿的鬓发拂过脑后，冰冷的目光扫过那些默不作声或面露讥讽的面容，嗤笑一声。
“淳安公主如此关心我的教养，倒让我想起一事，听闻你自幼由贵妃娘娘精心挑选的太傅教学，却至今连《女诫》一书都背不全，你别急着反对，不然你真能当场背出来吗？”
“你胡说！”淳安霍地起身，见众人眼光都落在她身上，羞愤愈加，转身扯陆昭熙衣袖：“表哥，你信我，我才没她说的那么不堪。”
陆昭熙露出温柔的笑容：“我自然信你。”
季希音往前踏步，在众人注视中站到大殿中央，她目光转向朝臣，笑意更盛，却更加刺骨。
“希音虽由百瑶入大齐，却也知”国也，家也”的道理，可在座的诸位大臣，审时度势的功夫，却是练得炉火纯青，我忽然想起一个典故——国之将亡，必多忠臣！今日见诸位的‘忠贞’之态，我险些以为上面坐着的那位，是多么勤政爱民，雄才大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