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音!你的手太抖了,我来!”
季希音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双手颤抖不已,根本握不稳簪子。
周暄拉过景仁帝的手,看一眼燕王,燕王颔首:“暄哥,就算父皇有任何差池,也与你无关。”
周暄深吸口气,将簪子对准景仁帝的手指甲扎进去,丝丝缕缕的血迹涌出来,景仁帝身躯一动。
“有用,再来!”燕王惊喜道。
周暄快速连扎十次,每根手指尖都冒出血珠,片刻后,景仁帝耸拉的眼皮颤颤睁开。
“晟儿……”
“成了!”季希音不知怎地,泪涌如注,她胡乱的擦了两把。
不知什么时候,皇后等人也围了过来,见皇帝苏醒,都长舒口气。
景仁帝说话断断续续:“把那个……逆子……还有……德妃统统……抓起来!”
说到最后,一口气上不来,又喘息个不停。
季希音忙道:“陛下万不可再动怒,等太医来了施过针您才算度过危险。”
“父皇放心,我这就去将他们擒下!”
燕王提剑正欲起身,身后传来一声惨叫。
众人纷纷转头去看,陆昭熙不知从何处拿了把佩剑,剑尖刺入陆贵妃的胸口。
楚王掐着陆贵妃的肩膀挡在自己身前,哆嗦着嘶吼:“陆昭熙,你疯了吗?母妃可是你亲姑母!”
“哈哈哈哈哈,齐昊,你还是那般自以为是!就因你身在皇家,就因你是皇子,你就可以骑在我头上,将我踩在泥里,若不是你的母妃当年挑拨离间,我父母何至于分离十多载,我又何至于被送进宫受你欺凌!”
陆昭熙面目狰狞,失控地宣泄着多年来内心的痛楚。
幼时,父母恩爱,家庭和睦,他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小孩。可那一日,一切都变了。
当着他的面,他最敬重的父亲挥手打了温和的母亲一巴掌,母亲唇角溢血,却仍然不愿相信事实,强求辩解。父亲却只是无情的离去。
翌日,父亲将他和妹妹一同抱入宫中给姑母教养,之后父亲便孤身去了南疆戍边,多年不回。
自此,他的噩梦开始了。
妹妹单纯可爱,姑母将她捧在手心里宠,将她宠得目中无人,任性妄为。
而他呢,明着说是楚王的伴读,私底下,却是他满足恶劣趣味的玩意儿。起初,他以为姑母不知晓他遭受的凌虐,一次他举着被鞭打过的手臂露在姑母面前,状告楚王的罪行,姑母轻蔑冰冷的话语他至今还记忆犹新。
“和你母亲一样的贱种,昊儿喜欢你应当感到荣宠才对。乖乖地,别惹姑母生气。”
陆贵妃口中溢出鲜血,一双素手鲜血淋漓企图挡住陆昭熙的剑尖:“是你母亲不知廉耻,和旧情人藕断丝连勾勾搭搭,咳——”
“你胡说!”陆昭熙愤恨的将剑尖又捅入半分:“人是你找来的,戏是你编排的,之后你又在我父亲耳边胡编乱造,就因为你无法接受侯府有了真正的女主人!”
“你自以为瞒天过海,殊不知我早就查到,当年你为了勾搭上皇帝进宫,不惜暗中派人毒死自己的未婚夫婿,又假装清高为其守节,一步步如你谋算进入后宫。”
多年后,季希音回想起陆昭熙的遭遇,仍觉得唏嘘。
想不到陆昭熙的扭曲心里原来是陆贵妃一手造成,本是血脉相连的至亲,却伤他最深,怪不得他如此恨他们,甚至要亲手手刃对方。
陆贵妃没想到陆昭熙会知晓她入宫的真相,她做的那么隐秘,连太后和皇帝都骗过去了。
淑妃和宁安本来瑟缩在一角,随着景仁帝苏醒,燕王也即将得势,宁安瞧见对面淳安苍白的脸浑身颤抖的样子,胆子大起来,忍不住嘲讽道:“没想到尊贵的贵妃娘娘手段如此卑劣,满手血腥连自家人都不放过。”
她无意的一句话就像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陆贵妃再次喷出一口血水,面如纸灰软倒下去。
没有了挡在身前的人,楚王慌张地松开她,手脚并用往后爬去,嚎叫着:“救我!”
陆昭熙没有半分犹豫长剑朝前一送,“噗嗤”一声闷响,剑尖从后面没入楚王的后背。
剧烈的疼痛反而压抑了叫声,楚王吃痛之下,身子挣扎想往前爬。
望着像狗一眼匍匐的楚王,陆昭熙颇有种快意之感,他抽出长剑,再一次刺入。
画面太过血腥,宁安等人尖叫着往外奔逃。
“拦下他!”燕王和周暄同时呵斥。
再怎么样楚王也是皇子血脉,他犯再大的罪,也轮不着陆昭熙来施刑。
黑甲军往前冲,女眷和官员唯恐殃及争着往后躲,一时挤攮不退。
混乱中,季希音一眼捕捉到德妃提着宫裙要往外跑的身影,她来不及喊人,赶忙去追。
几乎在燕王呵斥的同时。
殿门处,萧临羡今日的戏演完,正准备带着陆昭然退出宫殿。孰料陆昭然居然瞬间迸发出极大的力气,甩开他轻握的手,混入人群中。
他怔愣一瞬,拔腿去追:“昭然!”
从殿门到皇位之间,其实只有七八丈的距离,若是在平日萧临羡几步就可以跨过去,可今日仿佛有无数的人阻挠在他面前。
陆昭然不知哪来的力气,边跑边拔下头上的金簪,如瀑长发散落在肩头,她不顾一切推开面前的所有人,执起手中的金簪,往背对着众人的陆昭熙颈部狠狠刺去!
血光喷涌而出,温热的血液瞬间染红了陆昭然白皙的脸颊,她不知是哭还是笑,状似疯癫。
金簪从血肉中拔出,她回眸望向萧临羡,嘴唇微动,决绝地扎向自己雪白的脖颈。
“不要!”萧临羡睚眦欲裂。
咫尺之遥,却如相隔万里。
瞬息之间,好似万年已逝。
陆昭然身后一股大力传来,她被人从身后撞倒整个人往前扑去,天旋地转之间,落入一人怀里。
第116章 尾声二(六千字发糖!)
西风将廊下的灯笼吹得东摇西晃,许久不曾打扫的贤王府庭院内积了厚厚一层落叶,踩上去沙沙作响,像是谁在耳边低吟浅叹。
寝室外间铜炉里燃着的安神香早在半夜就燃尽了最后一寸,余烟袅袅散入夜里色。
不知哪传来一阵响动,银色胖猫裹着一身凉意跳上窗台,琥珀般的猫瞳一眨不眨盯着榻上沉睡的人。
趴在榻边歇息的夏想揉揉眼睛醒来,冲胖猫挥手:“快出去,一会扰了姑娘清梦,世子回来还不扒了你的毛。”
胖猫元宝抬起前爪舔了舔,转了个身,用浑圆的猫屁股对着夏想,懒洋洋趴在窗台上打起盹儿。
夏想气不过,正想拿什么将它赶走,门口吱呀一声,春念脸上的半张银色面具泛着冷光,柔声道:“咋咋呼呼的毛病怎么还未改了,别把姑娘吵醒了。”
夏想瞥一眼帐内依然无动静的人影,蹑手蹑脚靠过来,担忧道:“春念姐姐,世子说姑娘虽然磕了脑袋,可并没受重伤,睡一觉就好,可这都两天了,怎么还不见醒?姑娘不会磕傻了吧?”
夏想边说边打个寒颤。
春念伸出食指戳在她额头:“你呀就整日胡想,姑娘若是真有事,世子还能安心在外忙碌吗?没事做就去外面将庭院打扫了。眼下贤王府缺人手,这个院子得我们自己动手清扫。”
夏想揉着额头,又想起一事长叹一声:“我是真佩服明珠公主,居然在阖府被围,丈夫被抓,儿子失踪的情况下,还能稳坐王府,将下人尽数遣散,只留了几个贴身的人,守着偌大府邸熬了一个月。”
“你我称呼该改改了,世子,不,侯爷如今得陛下器重,贤王府被废,改赐忠勇侯,世袭罔替,这可是侯爷自己挣来的荣耀。”
内间帘帐里传来沙哑的声音:“忠勇侯……是谁?”
砚平和墨染争抢着取下府门上的牌匾,重新挂上由圣上御赐的‘忠勇侯府’。
围观的百姓不知谁先叫了声好,陆续响起热烈的鼓掌声。
忽然,砚平觉得哪里不对劲,他看向上蹦下蹿的墨染,一巴掌拍过去:“你小子不是今早跟侯爷去城外吗?你怎么在这!”
墨染瞪着双眼反驳:“我还要问你呢,明明是吩咐的你,你干嘛要来抢我的功劳?”
两人争持不下,突然一怔,那谁陪侯爷去的?
街角处传来噔噔噔的马蹄声,一辆挂着青色帷幔的马车缓缓驶来,马车旁,周暄面无表情骑马跟随。
砚平和墨染同时一扫,果然在周暄身后看到张东那狗腿子的身影。
是了,昨日就是他来告诉他们,主子吩咐他们在他回来前,将牌匾挂好的事。
来不及认错,两人一个忙着搬下马凳,一个忙着去牵马绳,同时愤恨地瞪向张东。
周暄翻身下马,越步上前撩起车帘,恭敬道:“外祖母,侯府到了。”
一位年过花甲,满头银发的老妪从马车里探出身子,扶着周暄的手臂踏下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