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暄安抚她：“你不要小瞧瑶卿的手段，你看，这不来了吗？”
角门处果然走出两个贴得极近的人，韩大郎搂着瑶卿上了马车，缓缓离开。
“快跟上！”
未避免季希音起疑，周暄今日只带了墨染出来，墨染压下头上的斗笠，伪装车夫的他扬起马鞭。
马车一路到了西市晚风巷。
晚风巷有许多窑子和暗娼，即使深夜，依旧热闹不息。
马车拐进一条漆黑的胡同，瑶卿以手掩鼻，一脸嫌弃样：“怎么来这种地方，大郎不会哄骗我吧？”
“越是幽深的巷子惊喜越多，跟我来！”
韩之荣有节奏的扣门，里面有人应声开门，惊疑：“韩公子来了！”
“快些闪开！没眼色的家伙！”韩之荣一脚将来人踢到一边，然后殷勤地拉住瑶卿的玉手，滑腻的手感让他忍不住来回摩挲：“瑶卿姑娘，地方简陋，您可得仔细脚下。”
瑶卿顺势依偎过去，藏在身后的另一只手暗暗在门口洒下一把药粉。
一路行来，她或多或少沿路洒下不少药粉，希音说，嗅觉灵敏的猎犬可以依此来寻得她的踪迹。
前院很安静，只零星点了几盏灯笼。
瑶卿看着空荡荡的院落，蹙着眉头：“韩公子，你不会诓骗我吧！黑灯瞎火的，你是要带我去哪呢！”
“瑶卿别急，好戏在里面呢！嘿嘿！”
这是个三进的宅院，韩之荣带着她七绕八绕，约莫一刻钟后绕到后院一处僻静的屋子，布置得像书房一样。
韩之荣神神秘秘的转动书架上放置的青铜仕女摆件，少倾，墙后传来刺耳的链条声。
瑶卿趁他不注意，也伸手摸了一把青铜像。
随着书架挪开，露出一条深邃的通道。
韩之荣搂过她，邪笑着附耳道：“很快，别急！”
顺着暗道往下，两壁上的油灯不断闪烁，没走几丈，便能隐隐听见嬉笑怒骂声和靡靡之音。
通道尽头霍然开阔，里面竟是一个宽阔的大厅，亮如白昼。
大厅中间，七八个身着纱衣的曼妙女子正在弹奏乐器，只是脸上表情麻木，似已对眼前的一切毫无反应。
瑶卿一眼看清厅中场景，脚下踉跄险些摔倒，韩之荣将她搂得更紧了。
怎么……怎么有这么多孩子……
窦二郎离门最近，率先看到他们，惊呼：“你怎么带她来了！”
其他人纷纷回头，只有场中间的乐师依然在不停的弹奏，仿佛周遭一切已吸引不了她们任何的注意。
韩大郎可不想在美人面前被落面子，他趾高气昂地高呼：“我带谁来还要你同意吗！”
看着那群年纪尚小的孩童或被人搂在怀中，或被强行灌酒，还有的战战兢兢在一旁伺候。
大厅角落处，甚至还散乱着破损的衣服、鞋袜，并一些想想就令人发指的马鞭、烧红的烙铁……
混乱的场面让人心中作呕，险些维持不住面上表情。
瑶卿装作害羞状以袖掩面，长长的指甲在柔嫩的掌心留下深深的印子。
一定要冷静！
第59章 瑶卿（四）
按照计划，周暄以接下来会很危险为由，哄骗季希音先回天香引等候消息。
季希音担忧瑶卿的安危，无法做到安静等待。她趁墨染返回，重新到街角的车马行寻了车夫，又折返晚风巷。
周暄的人手一路跟随马车来到晚风巷口时，被一群醉汉挡住了道路，双方发生争吵，一时耽搁失去马车踪迹。
时间紧迫，周暄只得安排砚平带领龙影卫，用猎犬为引，排查晚风巷附近的所有胡同以及房屋。
晚风巷除了花楼酒楼，低矮房屋密集，地价便宜，许多外来户口都会选择在这先落脚。
因此寻找难度颇大。
韩之荣根本没想过有一天会被跟踪，更何况他今夜志得意满，丝毫没注意马车后面。
凌旭朝带着大理寺衙役亲眼看着瑶卿他们进了后门，他默默算着时间。
一名衙役前来禀报：“大人，我们的人已经将房子团团围住，保证没人跑得出来，现在是否要进去？”
“再等等！”
凌旭朝心里也急切，可他唯恐贸然行动给瑶卿带去危险。
待里面的人失去抵抗之力，就是他们进去之时。
“大人，您今夜带来这么多人，我们到底要抓谁？”
底下的衙役是今日下午临时收到的命令，凌旭朝避免走漏风声，并未解释今晚的行动是什么大案子。
“一会警醒些，听我号令！告诉兄弟们，今夜要是能一举抓获里面的人，有的是能晋升的机会。”
“遵命，大人！”
笙歌燕舞的地下，肮脏的事情继续发生。
瑶卿忍着不适感，同韩大郎入座上首。
底下几个公子哥眼冒红光盯着她，一副要将她拆骨入腹的模样。
瑶卿脸色苍白，整个身子依偎过去，瑟缩道：“大郎，他们怎么这样看着奴家！”
韩之荣忽地爆发，将一壶酒猛地掷在地上，恶声道：“看什么看！瑶卿姑娘可是我的贵客，收起你们的狗眼！”
“哟，韩大郎今夜威风的紧！”文昌伯世子搂着怀中瘦弱的男童坐在对面，调侃道。
“去去去！你，还有你们，都收敛些。”
“大郎！”瑶卿娇滴滴地嗓音响起。
“怎么了？我的乖乖。”
瑶卿抵住他贴过来的身体，娇嗔：“你们这样玩多没意思，不如我们玩点新花样。”
“娘子有什么好主意？”其他公子哥起哄道。
她款款起身，手抚鬓发：“你们不觉得无趣吗？一群孩子不会歌不会舞的，声音大点便吓得缩成一团，有什么意思？”
瑶卿身姿摇曳地缓缓走过每一位公子面前，娓娓道：“奴家在风尘中多年，可不是白混的。给奴家半个时辰，便能将这群孩子调教得大不相同，各位信是不信呢！”
尾音拉长，似有余音绕耳。
“信！”韩之荣第一个大声响应。
公子哥们酒意上头，也跟着起哄：“瑶卿姑娘的手段早有耳闻，怎么会不信呢？大家伙说是不是！”
“对对对，瑶卿姑娘手段可不一般！嘿嘿嘿！”
一连串肆意的调笑声意味深长。
瑶卿凤眼一挑，嗔骂：“你们这群没见识的！奴家不理你们了。”
窦二郎举着酒壶跌跌撞撞起身，占便宜般拉住瑶卿的小手，色眯眯地望着她：“娘子别生气！我信你！我信你……咯……”
“起开起开！”韩之荣推开他，扯过瑶卿：“都下去都下去！”
他手点着那群孩童，孩童们吓得瑟缩着身子。
“我们先喝酒！喝酒！给美人点时间，大家才好更快活不是！哈哈哈哈！”
所有的孩子被集中在另一个铺满粉色绸缎的房间。
孩子们瘦骨嶙峋的身上遍着青紫伤痕，眼神麻木呆滞直勾勾盯着地面，瑶卿心底一颤。
曾几何时，她也如同他们一般，还是孩子！
“你们听好了，一会我教你们的舞，谁要是学得好，我便会告诉大人们，给谁奖励，今夜不用再受罚，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孩子们竟是异口同声僵硬地应声。
瑶卿教了他们几个简单的动作，让他们自行练习。
然后悄悄摸向后堂单独辟出的酒水存放处。
她拔下头上的凤簪，将簪中藏匿的药粉全部混合进酒液中，摇晃酒壶。
“瑶卿姑娘在这做什么？”忽地，身后传来一道寒冷的声音。
瑶卿手一抖，她赶紧将簪子藏入袖中，提起酒壶转身：“奴家来看看有什么好酒，待会好敬各位公子一杯。”
男子从阴影中走出来，却是文昌伯世子。
他眼神阴冷，彷佛被一条毒蛇注视着。
“哦？真是有劳瑶卿姑娘了！可我比较好奇你手中拿着的是什么？”
丁大郎虽然面皮浮肿，可他在这群纨绔公子哥中却是少见的精明，此处暗窟就是由他提议并且设计的。
眼见他欺身过来，瑶卿眼中闪过一抹慌乱，情急之下，她素手攀上对方的脖颈，娇声着贴过去附耳喃喃：“丁大郎，你吓坏奴家了！”
“是吗？”丁大郎咬上她的唇瓣，一阵摩擦。
“你们在做什么！”韩之荣怒斥从身后传来，他冲上来扯开丁大郎，一拳将他挥倒。
酒醉的身子踉跄：“好啊你，平日我将你当兄弟，竟敢背着我轻薄我的女人！”
跌坐在地的丁大郎嗤笑：“笑话！人人都可欺身的算什么你的女人，我看你是糊涂了！”
瑶卿手心握紧的簪子戳破肌肤，竭力忍耐。
半个时辰后，瑶卿带着孩子们回到明亮的大堂。
她执壶一一敬过在场的公子哥，丁大郎一口饮尽她杯中的酒液，挑衅地盯着韩之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