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青阳想:这样也好。
再之后,他遇到季希音的娘,就更不愿回去了。
只是,他没敢隐瞒自己的身份问题,同希音的外祖老实交代清楚,这才有了入赘一说,希音因此从了母性。
再说回七年前,已经当上百瑶国主的段青陌突然暴毙,百瑶内乱不止,本已荣享晚年的太皇太后不得不站出来稳住局面,扶青陌幼子上位,同时派人寻找段青阳下落。
段青阳接到消息,他感念幼时姨母的抚育之恩,也知晓皇位之争非同儿戏,他不敢让妻女轻易涉险。
可是妻子季舒蓉不放心他独自回去,死活要跟着。
没办法,两人只好把独女希音托付给她的姨母。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百瑶动乱慢慢平息,季母也在去到百瑶的第二年生下一个幼子。
正值身子孱弱之时,突遭暗算,险些丧命。
希音听得心中憋闷,泪水顺着脸颊滑下:“娘现下如何了?”
段青阳老泪纵横:“你别担心,你娘没有性命之忧。只是伤了身子,如今娇弱得很,我只得将她安置在百瑶。”
“那弟弟呢?”
提到儿子,段父难得露出一丝笑意:“那个皮小子,给你姨祖母在宫里带着呢。”
宫里?岂不是……
希音内心揪了一把,爹爹并未讲实话,他们在百瑶的处境恐怕并不如意,不然娘岂会不自己照顾幼弟。
看来还需寻求周暄帮她打探一番。
父女两又聊了许久,交换彼此的信息。待日头都落下了,方觉得腹中饥饿。
“爹爹又没照顾好你,竟把吃饭时间给误了!走,爹爹带你去吃好吃的!”段青阳就像儿时那样,想伸手揉揉女儿的发髻。
希音忙捂住,娇嗔:“女儿已经长大了,爹爹别揪我头发了。”
希音唤了一声画扇,画扇推开门缝露出头来。
“给我们打两盆水,有什么好吃的也找人去买些来。”
画扇应着,少倾便带着个小丫鬟端着热水进来伺候两人梳洗。
希音去隔间擦拭,画扇迟疑试探道:“姑娘,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什么?”
画扇一拍脑门:“世子爷在外面坐了半日了。”
“什么!”声音突然拔高,她怎么忘了这出!
季希音慌慌张张跑出卧房,一旁的堂屋里,只零星点了几盏灯,灯火幽暗,烛火在周暄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光影。
此刻他唇角噙着一抹浅笑,眼里却无半分笑意。
完了!有多久?一个时辰?还是两个时辰……
季希音强装镇定,站在门口装模作样福了福身:“世子爷您公务繁忙,民女还以为你早去忙了!嘿嘿。”
“过来。”周暄声音如清泉,悦耳却冰凉。
季希音自知逃不过,一步三挪,在他身前半丈远站定,偷瞄他的表情:“世子爷可是饿了?我马上出去吩咐画扇给你买吃的。”
说着转身就想跑,可步子还没迈开,身后一个力道传来,跌坐在周暄身上,耳边是近在咫尺的平静语调:“把我晾了那么久,你还想跑?”
温热的呼吸喷在耳边,酥酥麻麻,希音瞬间身子半软,声音如蚊细鸣,伸手推他:“快放开,我爹爹在呢!”
男人就是这么奇妙,听着心爱的女人口中提起别的男人都会吃味,即使那人是她的爹。
周暄攥住她腰的手微微用力,致使希音半躺在他怀中,他作恶般低头含住对方耳垂,微微用力,含糊道:“这是给你的教训,记住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周暄终于松开钳住她的手,季希音瞬间跳到几步开外,刚好段青阳走到门口。
“囡囡,你来找他作甚?”
希音低垂着头,心跳如鼓,耳尖烫的不行。
唯恐父亲看出半分不对,她视线都不敢再往周暄那边移,嗫喏低回:“听闻周世子也未用饭,一直等着,想来是有事找爹爹,我便来看看。”
“哦?”段青阳眼神微眯,落在对面男子身上,“不知周世子还有何要事?”
周暄起身,大步越过父女二人,只留下一句:“不打扰段王爷父女情深,改日再来拜会。”
第77章 身份
周暄目光冷冽的走后,希音陪父亲用过晚饭,因不放心春念和夏想独自在家,便决定带着画扇先回去一趟。
“爹爹,既然重逢了,我们还有许多时间叙话,明日女儿再来。”
“希音啊,天色都晚了,我叫人再收拾间屋子给你住,派人回去递个口信不行吗?”
方才的谈话中,希音没敢说房子被烧毁的事,包括春念受伤,只能含糊道:“离得不远,明日一早我再来,不然两个小丫鬟见我不回去跑出来找我也不安全。”
段青阳略一思索,颔首道:“也是,她们能护着你那么久,都是好孩子,明日爹爹来看你们。”
云京夜间的治安不错,路遇几趟巡逻的侍卫,按规矩询问后便放他们离开。
马车内,画扇打量希音脸色,斟酌道:“姑娘现下身份变了,可有想过往后?”
“往后怎么了?”希音正思索父亲带来的消息,闻声抬眸望过去。
画扇挪挪身子靠近她,细数道:“姑娘的亲爹贵为王爷,那您怎么说也得封郡主之位吧,既然是郡主身份,您同世子……算不算门当户对了?”
希音微微一怔。
“还有啊,奴婢打探到消息,段王爷此次进京好像不简单,奴婢是为您着想,姑娘慎思慎行。”
希音微微皱眉道:“后面一句,是周暄要你来提醒我的吧?”
画扇讪笑:“瞒不过姑娘,只是奴婢跟你也有些日子了,我也关心你的安危不是。”
“我的亲爹我自然是相信不会害我,他进京的目的我也会想办法搞清楚。”
正准备就寝的段青阳打个喷嚏,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同女儿讲。
“姑娘,你真的找到老爷了?”春念不敢置信拉过夏想的手,“想儿,你掐我一把,试试我是不是在做梦。”
夏想啪的拍在她手臂上,哭笑不得:“春念姐姐,你这是拉着我的手掐我呢!”
春念低头,果然自己正掐在想儿手臂上。
希音噗嗤笑出声,一左一后环过她们:“这下你们放心了,以后我也是背后有人撑腰的了!”
“姑娘快说说,老爷怎么会成了那百什么国的王爷?那姑娘是什么身份?公主吗?”夏想一连叠声追问。
“你们先坐好,我一样样回答。”
三人围坐在圆桌旁,希音将父亲同他说的过往一五一十告诉二人。在她心里,她们二人可以让她毫无保留的相信。
夏想越听眼睛瞪得越大,然后又开始呜呜咽咽啼哭,边抹眼泪啜泣道:“夫人真可怜,现下岂不是一个人在遥远的地方,姑娘,我们要去找夫人吗?”
希音沉默半晌,抿唇道:“不是我不想娘亲,可眼下的情况或许不是我说了算的。”
父亲从千里之外而来,那位江总管一看就知行伍出身,他们绝不是单纯想接她回去那么简单。
稍晚些的时候,关于百瑶国此次出行人员的详细信息摆在了周暄的案头。
他一一翻看完,眉眼间蒙上了一层阴影。
砚平和墨染按照规矩,将看过的纸张一一烧毁。
墨染挑挑眉,眼神示意砚平:这事越来越复杂了,你说主子会收手吗?
砚平翻个白眼:如此轻易就收手,你也太小看主子的决心了。
“墨染。”身后传来周暄的声音,墨染蹭得站起。
“主子有何指示?”
周暄眼神微沉:“之前的线报,陆昭熙回京了?”
“对,应当就在这两日,说来也怪,我们的人跟他一路,到京郊失去踪迹十来日,后来再找到时,他已经要入京了。”
“你说他在京郊徘徊了十多天?”
“是的。”
周暄阖上双目沉思。
砚平狐疑:“镇南侯的青野军遍布青州南夷边疆一线,岂不是和百瑶有过接触。”
墨染补充:“百瑶虽说不是大齐附庸国,但多年不曾起过冲突,百瑶的宝石又深受贵人们喜爱,两国商贸甚是频繁。”
“如此说来,段王爷和陆昭熙前后脚入京,感觉像约好的一样。”
周暄睁开双眸,眼神镇定,笃定道:“是不是约好的,明日宫宴上可见分晓。”
翌日,希音刚起床,便听到小院门口响起敲门和喧哗声。
她现下居住的院子是周暄所购置,藏在普通百姓中间,普普通通。
希音刚好由春念伺候着梳好发髻,便听到画扇扬声:“小姐,老爷来了!”
老爷?希音心下一惊,噔噔噔跑到前院,画扇刚好将段青阳迎进堂屋。
“慢点,别摔着。”段青阳笑呵呵地伸手想接过女儿,却不想女儿在他一步前站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