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帝微微皱眉。
齐晟好似没注意到一般，接着往下一一介绍，久病不曾露面的顾相爷，微笑和善的林相爷、六部尚书、承恩侯、定国公父子、镇南侯世子等人，段青阳一一寒暄。
希音趁他们说话的功夫，快速打量屋内人的样貌，想要暗暗记住，却不料落入了别人眼中。
“说来奇怪，本王瞧着长宁郡主甚是眼熟。”迟疑的声音忽地响起。
她顺着声音望过去，一张熟悉的俊朗少年样正目不转睛看着她。
皇后诧异地看向女儿荣安，今日在场的除了已封王的楚王燕王，只有嫡公主荣安，连贵妃也没在受邀之列。
荣安向母后微微颔首。
“晟儿，你怎会认识百瑶国的长宁郡主？”景仁帝笑问道。
燕王齐晟这才惊觉可是在国宴上，可也不好说是宫外认识的，连忙解释：“儿臣只是瞧着眼熟，可能一时眼花看错了。”
“燕王殿下看小女眼熟，或许真认识也不一定。”他笑着对希音道：“长宁，你认识燕王吗？”
希音尚不适应长宁这个名字，有些怔神，自知没必要反驳，否则日后更说不清。她先是摇头又点头。
皇后温婉一笑：“长宁郡主，怎么摇头又点头的，这是认识还是不认识？”
希音定定心神，微微福身一礼，莞尔道：“长宁确不认识燕王殿下，但……对面的这位我也确实见过。”
“还真是你啊！”齐晟一拍手，“我险些以为认错了，还不敢认呢。”
景仁帝：“你们就别打哑谜了，到底怎么一回事，说来朕听听。”
齐晟抢着道：“先前父皇派儿臣到工部负责修缮善局，就是在那认识的长宁郡主，她常来看望善局的孩子们，捐物赠银，可是个大善人呢！”
“殿下谬赞，长宁不过是尽些微薄之力，比起陛下和皇后娘娘的恩德，实在不足挂齿。”
“哦，竟未听晟儿提起过，如此说来，长宁郡主很早就来大齐了？”皇后讶异道。
希音转头看向父亲，段青阳笑道：“没关系，你想说就说。”
希音颔首，正欲娓娓道来，门口传来内侍的禀报声：“贤王世子觐见。”
“怀瑾怎么来了？”景仁帝匪夷所思，除了年节，贤王府之人从不出现在任何宴席上。
楼梯处传来稳健的脚步声，每一步都好似敲在希音的心口，莫名让她跳动的心平静下来。
终于来了。
皇子下首一张桌案前，陆昭熙抬起酒杯轻抿，唇角溢出不可捉摸的笑意。
“微臣来迟，请陛下恕罪。”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清冽嗓音侵入满室荣华。
雕栏尽头缓缓现出一双云纹锦靴，接着是绣着四爪蟒纹的玄色袍角，金色暗纹在夕阳下泛着光泽。
周暄头戴鎏金玉冠，腰束玉带，踏光而来。映入希音的眼中，溢满她的心里。
希音不由得唇角扬起笑意。
周暄素日玄衣加身，官员们甚少有人见过他如此盛装出席，纷纷露出打量疑惑的眼神。
周暄垂眸执礼：“陛下圣安，微臣听闻宫中设宴款待百瑶使臣，不请自来，还望陛下恕罪。”
景仁帝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不过大庭广众之下，自家臣子的面子还是给的，并未斥责，温和道：“怀瑾来得正好，来，赐座，就坐……”
景仁帝环顾一圈，指向燕王旁边的桌案：“坐晟儿旁边。”
齐晟一听，甚为高兴地招手：“暄哥，同我一起。”
“多谢陛下。”这个安排引起殿内一阵轻微的骚动。按照惯例，只有皇子以上方可坐皇帝右侧。
周暄无视如芒在刺的探究目光，坐下后，恰好同季希音相对。
四目相对，希音调皮的同他眨眨眼，周暄唇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你放心，我在这。
我很放心，因为你在这。
“久闻百瑶国盛产玉石珠宝，国富民安，今日一见，段王爷果然风采非凡。”周暄开口时，目光转向段青阳，嘴角噙着笑，眼底却萃了霜一般。
段青阳心中暗骂，臭小子昨日才见过，怎么不见他说这番好话，面上皮笑肉不笑道：“世子说笑了，小王这点表面功夫，怎敢在‘玉面修罗’面前卖弄？”
周暄任命龙影卫指挥使以来，不知抓过多少贪官，破了多少案子，手上不知沾过多少条人命，百姓送他外号“玉面修罗”，听说能止小儿啼哭。
景仁帝来回打量，莫非周暄是冲着百瑶国这位来的？
燕王齐晟不明就里，担心周暄太过凌厉影响两国邦交，插话道：“方才百瑶国长宁郡主正有话要说呢，暄哥你一来就打断了，还不向郡主赔罪。”
说完还不忘手指暗戳他腰间，兄弟，帮你解围了，别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到娇滴滴的小娘子可不好。
希音垂眸忍住笑意，耳畔传来周暄清冽的嗓音：“不知长宁郡主要讲什么有趣的事？”
希音抬眸，视线轻移，不敢与他对视，嗓音甜糯娓娓道：“方才陛下和皇后娘娘正好奇我怎会认识燕王殿下，长宁虽是百瑶国郡主，但我母亲为大齐子民，自幼在大齐长大，也算是半个大齐人吧！”
“如此说来，长宁是自小住在云京？”
希音摇头：“并不是，长宁外祖家祖籍秦州，幼时曾随父母在那住过，大了些又搬到青州。”
希音并未说全只说了个大概，却不想这番话落到对面有心人的耳里。
秦州？好久远的地方，顾老睁开耸拉的眼皮，眼神落到对面娇滴滴的少女身上，霍地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沙哑苍老的声音插入：“不知长宁郡主母家姓什么？”
希音回望过去，见是方才燕王介绍过的左相顾老。顾老年过花甲，称病多年已久不上朝，今日也是陛下亲自派人传旨才将人请出府门。
对方是老人，希音恭敬回道：“家母姓季，说来长宁本是随母姓，也姓季。”
荣安诧异道：“从母姓？按大齐民间规矩，岂不是段王爷入赘？”
被人说是入赘，段青阳竟毫不在意，在场人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
“不怕陛下笑话，段某确是入赘，算来也是大齐儿女的女婿。”
这样的说法逗得皇后身旁的荣安噗嗤笑出声，皇后嗔道：“荣安不可无礼。”
荣安吐吐舌头：“王爷莫怪，是荣安唐突。”
段青阳挥了挥手，表示无碍，解释道：“这没什么，确实是段某在岳丈身前发誓，入赘季家，女儿随母姓。”
随后他视线移向顾老，目光灼灼：“不知顾老对内子家有何疑问？”
顾老抬起的眼皮又落下来，声音苍苍：“随口一问罢了。”
没人觉得顾老是随口一问，但他不愿说，也没人敢逼问他。
皇后：“本宫瞧着长宁年纪和荣安她们差不多，离晚宴还有些时辰，让荣安带着出去走走，小娘子们就该是活泼样儿，陛下觉得如何？”
景仁帝当然不会拂了皇后的意，转头看向她：“皇后所言甚是，免得孩子们嫌我们无趣。”
“荣安，你且带上长宁，还有晟儿一起，出去走走，再派人去将宁安、淳安唤来。”皇后顿了顿又补上：“将四公主也一并喊上，人多热闹。”
四公主齐暖性子胆小谨慎，不常在陛下面前走动，眼看快及笄的年纪还未得封号，皇后怜她懂事，才会加上她，想让她多在陛下面前露露脸。
果不其然，皇后没念周暄的名字，因为在皇后心里，周暄可不是会凑这种年轻人热闹的。
周暄抬起的眸光又落下。
希音有公主皇子陪着，不易出事，眼下更为重要的是，打断他们的谋算。
第79章 联姻
宫门处，祝玉卿撩开车帘下来，金尊玉贵的气质瞬间吸引了守卫的目光。
今日的守卫恰好认得他，连忙上前拱手道：“不知承恩侯世子有何吩咐？”
祝玉卿没搭理他，而是整个人透着讨好的笑意回身去扶身后的叶蓁蓁，叶蓁蓁一眼瞧见外面的人，本想缩回搭出去的手，却不想被他一把牢牢握住。
祝玉卿这才回过神一样，掏出皇后赏赐给他的宫门令牌晃了晃，难得和颜悦色：“本世子今日要进宫向陛下和娘娘谢恩，快些给我们准备步辇。要三个。”
叶蓁蓁身后，婉约清丽的蒋时薇刚下马车，守卫完全愣住了。
什么情况？承恩侯世子莫不是得了一夫二妻的赐婚圣旨？
饶是守卫想不通，宫里栖霞殿的苏婕妤和四公主齐暖也有些懵。
除了年节大宴不得不露面外，平日同臣子的宴席可从没有邀请过她们母女俩，更别提今日是国宴了。
苏婕妤一边忙着帮齐暖挑选衣裙，一边唤人去找首饰，一时间整个栖霞殿都忙碌起来。
最后挑选了一条浅绿色玉锦罗裙，外披云绫锦纱，发间只点缀一朵玉兰花簪，一双乌眸流转，好一副伶俐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