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视线轻移，落在陆昭熙的身上。
看来是时候去会会他了。
陆昭熙瞬息察觉到有人打量，敏锐的眼光横扫过来，泛着锐利的光。
是他？
忽闻内侍高声禀报：“皇后娘娘到！”
殿上众人说话声音顿时小了下来。
皇后温婉含笑同众臣寒暄，面上瞧不出半分不悦，颇为自然的回到上首座位，余下几位公主皇子纷纷落座。
走在最后的祝玉卿和叶蓁蓁不免再次跪倒请安，向皇帝感谢赐婚之恩。
景仁帝取笑了他一番，又同皇后一样，赏赐两人。
下首的承恩侯早已听闻叶蓁蓁“悍妇”的名声，本是极其反对这门婚事，无奈儿子有主见，自己求得了赐婚圣旨。
今日一见，堂上明明是娇俏温婉的小娘子，果然传言都虚，他难得和颜悦色同叶蓁蓁说了两句。
叶蓁蓁羞赧地赶紧回女眷那边。
因人数增加，席位重新安排。
为显礼节，荣安并长宁一席坐在皇后下首，淳安宁安一席，叶蓁蓁便去和四公主齐暖一席。
蒋时薇苏醒不久，又受了惊吓，皇后嘱咐她好好休养，并未跟来。
季希音坐下后，抬眸间与周暄对视，一瞬又移开。
周暄见她换了衣裙发饰，还能来赴宴，想来没有受伤，暗暗松气。
季希音调整一番后，起身举杯，浅笑言言道：“陛下，皇后娘娘，长宁长于乡野，礼仪规矩不甚熟悉，初次进宫，如有不妥当处还请见谅。”
皇后笑道：“本宫一见你就欢喜，巴不得你多留些日子。”
皇后转头对皇帝道：“陛下以为如何？”
景仁帝抚须而笑：“方才你们不在，段爱卿可是说了，百瑶愿与大齐结两国之好，朕还想着，既然百瑶愿向大齐纳岁，不如一并封赏。”
一番话信息量太大，季希音瞬时没有明白，什么叫与大齐结两国之好？
景仁帝笑指段青阳：“段爱卿，朕愿册封你为大齐昌顺伯，你女儿封号不变，既为百瑶郡主，也是大齐郡主，你意下如何？”
段青阳连忙起身拱手：“段某和小女得陛下厚爱，实属荣幸。”
虽一时摸不清皇帝言下之意，季希音也跟着起身施礼：“多谢陛下。”
皇后给景仁帝递了个眼神，景仁帝了然，眼下和亲人选还未定下，不着急赐婚。
酒至酣处，祝玉卿又恰逢喜事，被他爹承恩侯拉着同不少官员恭维交错。
叶蓁蓁寻了机会，借着更衣的名头，来找季希音单独说话。
季希音也同几位公主饮了几杯果子酒，本就不胜酒力的她觉得头晕晕的，恰好叶蓁蓁来寻她，两人便由宫女带着来到殿外花园中散酒气。
带路的宫女颇有眼色的离她们十步远，既能看清她们，又不至于打扰。
叶蓁蓁惊叹道：“希音，你的身份转变也太快了，昨日还是百瑶国郡主，今日就成大齐的郡主了。”
季希音抿嘴笑了笑：“你也看出来了，这些统统都不是我能抗拒的。”
叶蓁蓁瞧出她的无奈之举，拉起她双手：“希音，你可要好好保护自己，之前你落水时我可吓死了，可惜我是旱鸭子，不然我非跳下水去寻你。”
“那样的情况，你当然是顾好自己。”季希音抬手刮了下她挺俏的鼻尖，娓娓道：“来之前我就考虑过，宫里必然不是安稳的地方，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冲我来。”
“也不知是何人所为。”
季希音心里蓦地闪过一道眼神，方才在殿中，好似一直有人盯着她，可她凝神去看，又寻不到是谁。
忽地一名小内侍经过，轻轻撞了下希音，吓得他跪地道歉，身后跟随的宫女越步上前斥责：“瞎了你的狗眼，贵人你也敢撞。”
季希音捏捏手中的纸条，温和道：“也无甚大事，别罚他了。”
宫女悻悻道：“听到没有，还不快些下去。”
小内侍低着头小跑离开。
走了一刻钟，回去的路上，季希音忽地摸着耳垂道：“怎地我的耳环不见了一□□可是娘娘方才赏给我的，可如何是好。”
宫女看了一眼她耳侧，确实不见了耳环，说道：“郡主，可要奴婢沿路回去找一遍？”
季希音颔首：“如此正好，我们在此地等你，你可瞧仔细了。”
“是。”
眼见宫女快步离开，季希音急急拉住叶蓁蓁的手：“蓁蓁，你在此处等我一炷香，我马上回来，要是刚才的宫女回来了，你先糊弄住她。”
未等叶蓁蓁反应，季希音提着裙摆绕过假山不见了人影。
第82章 应对
季希音刚来至僻静处，前后不见人影，心中忐忑有了退意，难不成又有人想害她？
她踮着脚尖往前方张望，身后忽地一只手伸来将她拽入身后假山洞中。
她正欲挣扎，耳畔传来熟悉的嗓音：“希音，是我。”
洞内昏暗，勉强辩清周暄的面容和关切的眼神，季希音没来由鼻尖一酸，径直扑进对方的怀里。
哽咽道：“周暄，我好怕。”
周暄轻拍她的后背安抚，贴近她耳边轻声道：“没事，我一直在。”
良久，两人分开，趁着季希音整理仪容的间隙，周暄快速解释。
“希音，皇后娘娘想必会借故将你留在宫中一段日子，你记着，谁也不可全信。”
“为何？还有方才陛下那句话，百瑶要和大齐结两国之好，是什么意思？”
季希音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心脏砰砰直跳。
事关她的终身，周暄没想过瞒他。
昏暗的视线下，他抿了抿嘴唇，双目灼灼：“希音，你父王有意将你许给大齐皇室，两国联姻。”
季希音身子一僵，如遭雷劈，声音颤抖道：“你说什么？怎么可能…我父王，我和他才刚刚重逢……”
季希音语无伦次，被至亲之人背叛的残酷真相使她险些无法站直身子。
周暄早已料到她的反应，手臂牢牢握住她纤细的腰肢，将她圈在自己怀里，下颌抵在她的发顶，轻声安抚。
“眼下大齐和亲人选尚无定论，我们还有周旋的机会。可依我看，陛下或许会在三位皇子中选择。”
“三位？你的意思是，远在北疆的秦王也在考虑之列？”季希音低声喃喃。
“不错，朝中近来呼吁立储的声音越来越大，以我对陛下的了解，他心中早有人选。你身份虽为郡主，可你背后在大齐并无根基，如若陛下有意新君不被外戚牵扯，很难说……”
大齐开国皇后并未享几年富贵，第二任皇后出自定国公府，之后定国公府在军中权势反而日益下降，沦落到现在几乎被收了全部兵权。
第三任也就是当今皇后娘娘，家中承恩侯府虽富甲大齐，但族中无任何一人在朝中任实权官员。
可想而知，大齐皇室挑选皇后的条件，便是外戚式微。
周暄三言两语解释清楚，由她慢慢消化，眼看时间流逝，两人都不便在外久待，周暄再次郑重提醒。
“希音，你在宫里定要将画扇随时带在身边，我的人手……眼下还不能完全保你在宫中无虞，切记，任何人都不可全信。”
季希音魂不守舍回到御花园，叶蓁蓁正火急火燎地四下张望，一眼瞧见她赶忙去拉她，快速解释道。
“方才那名宫女回来了，我说你想起来一个地方或许耳环掉在那了，就自己去寻，她眼下又去寻你，接下来怎么办？”
季希音摊开手掌，丢失的耳坠赫然落在她白皙的掌心。
看着日光下闪烁的红宝石耳坠，季希音恍惚看到来日身着火红嫁衣的自己。
她捏紧拳头，任凭尖锐的耳坠刺痛掌心。
既然人人都想算计她，她岂能坐以待毙？
糊弄过宫女后，两人携手回到撷芳阁。
季希音突然一改端庄持礼的姿态，娇声唤着父王，向她引荐大齐朝中人物。
段父还以为她适应了宫中礼仪邦交，颇为高兴，带着她辗转席间。
几番热络，大齐官员都对这位新鲜御赐的郡主有了新的看法。
举止有度、仪态大方、才思敏捷。
不失为值得考量的人物。
段父颇为善于交际，同几位大臣畅谈正酣。
季希音笑语晏晏，抬手顾盼间，视线忽地扫过上首特殊的一张席榻，那位对她提起过疑问的顾老。
大齐当朝左相，虽已不理朝政事务，但资格颇为有利。
季希音立马决断，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举步向半躺在躺椅中的顾老而去。
“顾相爷。”季希音俯身软语唤道。
顾相爷睁开朦胧的双眼，一时有些恍惚，口中喃喃一句：“莲儿。”
“相爷您说什么？”季希音没有听清。
顾相爷轻咳两人，坐直身子，季希音伸手欲扶他，他摆手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