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小师兄告知,”且音笑着朝他颔首,很是有礼的道,“这样的乐子事,我可要亲耳去听了。”
辞别了明锦,且音朝着远处的人群缓步而去。
若非明锦提及,她还不会想起。
当年仙魔大战之时,恕尘绪犯了痼疾,不曾与仙界那群伪淑女一同前去玉珍山,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她怀疑了所有人,唯独不曾怀疑过他。
倘若恕尘绪是幕后主使的话,后面一切便都说得通了。
可他的理由又是什么。
且音自嘲般扯了扯唇角,仙界这群伪善之人,行事从不需理由,她见过太多,太多了,恕尘绪在她面前总是不禁逗弄的古板模样,可如果这一切都是假的呢?
她见过升米恩斗米仇,仅仅是女仙一句冷嘲热讽,足以对方忘记她多年的扶持。
若是这么说来,足以恕尘绪杀她上万次了。
“子献,我唯独不希望是你。”
且音敛眸捏了捏眉心。
她真是太过疲累了,怎么会怀疑恕尘绪的立场。
兴许是她这段时间不曾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大部分时间都花在恕尘绪的身上,所以才会生出这样的念头。
他太干净了,像是一块通透光洁的冰,竟做出将她的金身带回,供奉魂灯的傻事,仙界的勾心斗角见得多了,他反倒显得愈发难得。
赤诚的像个傻子,恨不得把那颗真心捧到她的面前。
且音望向广阔的天边,她会让当年涉及此事之人魂飞魄散的。
“这不是渊云仙尊的得意门生吗,”女仙不善的语调将她思绪唤回,“听闻你大放厥词,对我们大师姐说,要用魁首的奖励还风云函,你是瞧不起我们月白师姐?”
“历年的魁首都是月白师姐,你一个方踏入筑基期的弟子,竟敢如此目中无人!”男弟子高声叫嚷道。
这正是月白一党的。
有女仙担忧道:“若是没有夺得魁首,你想来也拿不出那么多上品灵石,风云函的规矩,若是还不上,可是要受鞭刑的,几鞭下去仙根尽毁,师妹还是认个错吧……”
且音今日没有逗弄人的心思。
她淡然的看着这群咋咋呼呼的小辈们,不明白仙界这群老古板们究竟是怎样教育弟子的,她们难不成只告诉弟子们要尊师重道,没有教她们如何谦卑,如何虚心好学,团结宗门吗?
见她不说话,月白上上下下的打量她一番,随后冷嗤一声:“若你输了,便跪下道歉,然后滚出离人宗。”
“试炼还没开始,师姐便如此大张旗鼓的来我一个小弟子面前示威,月白师姐,你这是变相认输吗?”且音扬了扬眉头,这副模样看得月白怒火中烧。
她就是看不惯且音这幅模样。
她不过一个筑基期的弟子,如何能得渊云仙尊的青睐,还有她的师尊,不论她有多努力,他们都只看得到且音,无人再承认她的付出与荣耀。
“与其在此挑衅斗嘴,倒不如好好提升一下自己,也不至于卡在元婴期多年。”
且音漫不经心地绕开人群,这些小打小闹对她造不成任何影响。
那张稠丽的面容上并没有什么多余的神色,她泰然自若的避开了这群弟子。
她根本不在乎这些后辈,更不在乎她们说些什么。
月白握紧了拳头,随后冷笑一声:“我敬仰渊云仙尊,却不想,仙尊会将你这样的人收入灵云峰,你、只会是仙尊的污点。”
且音偏了偏头,认可般颔首:“至少提起来是渊云仙尊的徒弟,有多少人费尽心思,仙尊都不会看她一眼。”
月白的脸色愈发难看,且音早在先前便敏锐的察觉到,她待她们子献的情感似乎有些不同。
至少寻常弟子是不会对着仙尊脸红的。
“渊云仙尊若是带你这样的弟子下凡,恐怕要成为仙界的笑柄了,”女仙对着她的背影高声道,“你若能下凡,渊云仙尊的眼光也不过如此!”
且音冷然朝着她看来。
她没有了寻常那副好说话的模样,黑沉如墨的眸子在此刻格外渗人。
一股强大的压迫感伴随着冷意压向众人,像是半边天压在了人的头顶。
“你有几个胆子,胆敢诟病仙尊的。”
这种感觉不亚于月白带给她们的压力,甚至是比月白更恐怖几分。
好似眼前之人是久居高位的上位者,她身上带着强大的,属于权势的味道,女仙们一时间像是被定在了原地,无人敢直视且音的眼眸,像是被施了失声咒。
冷汗淋漓。
且音没有理会,率先回了弟子房。
桌案上的书籍似乎被人动过,且音随手拨开,便见两封匿名信。
她放下裁信刀,待看清信上的字迹时,目光紧紧锁定在一处上。
信上提及,渊云仙尊在玉珍山不曾传来任何消息的情况下,前往玉珍山。
当年她以身祭器,玉珍山不论仙魔都不该存活下来,更无人通报。
“……数月后归来,似被人重伤,遂闭关。”
信上的内容,字字句句,无不是指认恕尘绪。
且音捏着信纸的指尖微微用力,她阖上眸,信纸上按出了清浅的褶皱。
第21章
恕尘绪在座峰搂着她的金身,悲恸至犯病的模样做不得假。
但信出自风云函,仙界最大的情报地,若是有心探查是断然不会出错的。
可若是有人刻意将风向导向他呢?
且音缓缓睁开眼眸,她深邃的眸底内是吞噬万物的墨黑,随后,且音指尖腾起一簇淡金火苗,将信纸舔舐吞尽。
恕尘绪是她的挚友,至少目前来说是的,她向来睚眦必报,倘若当年之事当真与恕尘绪有关,她亦不会放过他。
不论他出于什么缘由,或是有什么苦衷,行了背叛她的事,她便不会原谅。
“主人。”抽屉里爬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粗糙木头人。
且音拿起另一封密函,淡声道:“吩咐你的事情办得怎么样?”
“回主人,办成了,”木头人显然有些怕她,饶是五官不清晰,此刻也能从它身上看出察言观色的模样。
似乎是见且音神色如常,木头人继续道:“圆圆今日看到来人,便与滚滚偷偷接近,现如今滚滚已经混入风云峰了,那边发生的事,圆圆也能得知。”
“好孩子,做的不错。”且音随口表扬道。
圆圆滚滚是她在小魔尊乾坤袋中发现的两只孤魂,没有实体的魔族孤魂,在不久后便会消散于世间。
如今正是用人之际,这两只孤魂来得凑巧,她便做了木雕让两人容身。
两只木头人是共感的,滚滚所见所闻,圆圆也能及时告知她。
且音抬手覆在木头人的身上,只手拆开密信:“风云峰那边由你盯着,倘若有什么动静,第一时间来禀报我。”
言毕,且音一抬手,起初五官模糊的木头人,此刻赫然生出了精致的模样。
“多谢主人,”圆圆怯生生的道,“今日悦文来给主人送信,没多时便有一阵巽风,圆圆看不出那是什么。”
且音颔首道:“无妨,他是来给我送信的。”
信件上的字迹圆润幼稚,好在工整清晰。
上面写了宗门内部历年以来魁首的行事风格,性格以及优势弱势。
譬如月白,她擅长用剑,对上她最忌远攻,可尝试近搏,胜算还能大一些,对付月白的最好方法是先露出马脚,让她赢几局,待她放松警惕便将她挑出试炼台。
圆圆不明所以,那张木头脸上仍有些担忧:“圆圆下次一定会看清那人是谁。”
且音没应,她随意翻了几页手中的信件,随后指尖燃起了神火。
虽不知他为何如此,但冒着这样大的风险就为给她送一张作弊的信纸,他也太孩子气了些。
信上还沾染了香雪兰的甜香味,她仿佛能看到琴忌是如何偷偷摸进来,留下信纸后再一阵风似的离去。
且音微微后仰,拿着一本凡间怪谈翻阅着,看她这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圆圆也暗自猜测到她知晓送信之人是谁,便不再说些什么。
三千年前她还在人间时,虽也有魔族与鬼怪,但到底也是互不干涉,可看怪谈中所记,人间简直变成了炼狱。
仙界这群老古板当真是无用,再这般下去,三千世界都要跟着乱了。
“啧,”且音指尖点了点书页上的一行,“世家大族为魔族炼丹?”
想来此刻人间为魔族肆虐,哀鸿遍野。
如此境况,让恕尘绪一个灵核受损的大能下凡,无异于去送死。
如今魔族对仙界虎视眈眈,他虽是大乘期的仙尊,可如今灵力连半成都没有恢复,倘若再带上月白那毛手毛脚的丫头,无异于羊入虎口。
圆圆乖巧地为她松快着另只手的经络,道:“圆圆先前听说魔族少主不见了,可老魔尊重病,少主不知所踪,魔族大乱无人管束,如今被分为三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