姽婳玉陨了,仙界无人不知,他作为姽婳的好友,也不顾阻拦赶到了战场,在满目疮痍的玉女山找到了她的金身。
这是事实,板上钉钉无可挽回的事,但且音说她还活着。
即便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善意的谎言,可这样的话却能被他所相信。
姽婳还活着,他也得活下去,找到姽婳,将她带回仙界。
这一瞬,他心头的一个念头渐渐成型,腕上一阵强烈的痛感传来,恕尘绪蹙着眉抬眸,便瞧见且音的指尖复又落在了他的脉搏上,而她指尖此刻凝聚的微薄灵力正缓缓朝着他的体内涌去。
她的灵火属性本就滚烫不已,如今汇成一条稀薄的灵流,对上他几近被寒冰凝结的脉搏,就这般生生烫出了一条路。说不痛是假的,原本两人的属性便相克,此刻他的胸口冰火交融。
“嗯……”即便恕尘绪及时咬紧了舌尖,也没能阻止那一声痛哼溢出,这一声闷哼在静谧的室内显得格外突兀,因着难抵的痛苦与羞恼,恕尘绪眸中渐渐续起了水意。
重铸灵核,便要将他的寒冰尽数融化,重新铸造。
这样的痛楚并非寻常人受得了的,即便是恕尘绪这样的大能,也不能例外。
胸腔内的火气渐浓,她的灵气虽稀薄,威力却是极大,火气冲击,似乎不是要将他的灵核融化,而是欲将他整个人也摧毁掉。
那张霞明玉映的仙人貌渐渐潮红,额头渐渐也布了细密的汗珠,将被咬出血珠的唇衬得愈发红润。
眼前的景象像是都随着陌生灵气的侵入扭曲了,面前的且音也跟着蒙了一层雾气,这种控制不了一身功法的感觉实在令人恐惧。
偏偏被且音控制的那只手动弹不得,恕尘绪再也耐不住般,偏过头急促的喘息着。
“会很痛,师尊忍耐些。”且音清冽的声音传来。
恕尘绪极力压抑着,将头偏了过去,脆弱的脖颈暴露在且音眼前。
纤长的脖颈映入眼帘,颈侧淡青脉络在玉颈上格外明显。
她没想到恕尘绪反应这么大,想到两人属性对冲,便渐渐放缓了速度,她释放出一股安抚的灵气,试图以此缓解他的不适。
且音本是打算试一试,毕竟此刻不比当年,可在她灵气输入恕尘绪体内时,她明显察觉到他体内细微的震荡,那颗灵核没有抵御她的灵气,甚至还兴奋的震动。
……差点忘了,当年她为压制恕尘绪的心病,曾将一滴精血融入他的灵核之中。
但且音现如今终究不是姽婳,原本释放的灵力,便足以掏空她的几近干涸的灵台,此刻直接释放安抚的灵气,且音的额上也渐渐浮出细小的汗珠,她不能坚持太久。
那件霜白的中衣也跟着洇湿了几分,他像是被火气蒸腾着,淡淡的海棠香氤氲在海棠水榭内。
安抚灵气起了作用,恕尘绪的面色稍缓,他咬着牙回头怒视着且音。
“谁,准许你,擅作主张的……”
恕尘绪撑着一口气,断断续续道。
那双眸子不再如同她记忆中那般沉静冷冽,但同往常一样的是,恕尘绪生起气来还是这幅活色生香的模样,他总爱端着架子,谁也看不透他心中所想,方才恕尘绪难道不是默许了此事吗。
恕尘绪不知她心中所想,他只知晓自己被这个方入门的弟子冒犯了。
他感受到体内灵核在渐渐消融,面上的冷色不加掩饰:“……你究竟是谁?”
“我?”且音认真的看着他,颇为诚恳道,“师尊忘了不成,我曾是薛神医薛礼荷的亲传弟子,如今是拜入渊云仙尊座下的弟子。”
“你不是。”恕尘绪低低的喘着,压抑着胸腔内那股蚀骨的痛。
他说的斩钉截铁,此刻看向且音的眼眸已有杀意,这样的痛楚大大将他的修为限制,若非是因着灵核消融之时使不出法力,此刻他定要让且音血溅当场。
且音摇头:“师尊若是不信,大可以派人去寻薛神医求证,师尊方才也说了,重塑灵核这样的事,寻常仙家都不成的,若非薛礼荷的亲传弟子,我又如何能做到这一步?”
薛礼荷以逆天改命出名,当年多少仙家的不治之症,经过她的手后无一不是好了的,但姽婳死后,薛神医已有三千年不曾回仙界了,具体行踪无人得知。
这些不可思议的事,倘若都归结到薛礼荷的身上,一切便有了解释。
恕尘绪此刻面色苍白,饶是两人相识几千年,且音也不曾见过他如此脆弱的模样。
她道:“且音仰慕师尊已久,如何会生出害人之心,师尊放心,且音会将师尊的痼疾治好的。”
“你究竟想要什么?”恕尘绪一错不错的看着她。
依着她的实力,不该只是一个炼气期小弟子的,她更不该出现在离人宗。
“师尊说笑了,我只不过是一个炼气期的小弟子,且音仰慕师尊多年,此番好容易拜入师尊门下,自然想要日日伺候师尊。”且音真诚的看着他,只是这话从她口中说出来,莫名带了几分暧昧。
原本正经的伺候,也生生的变了味道。
离人宗最看重规矩,要求弟子尊师重道,且音这话便显得格外离经叛道。
“出去。”恕尘绪冷道。
且音眉头微扬,她看着眼前面色潮红的恕尘绪,不知自己方才那一句话惹得恕尘绪不悦了,此刻她身上的灵气几乎耗尽,他怎么忍心把她赶出去的?
“我让你出去。”
见她没有动作,恕尘绪厉声呵斥。
原本他的灵核便被且音融化,此番再不能用出数千年的修为,大能的威压也随之削减。
那张仙人貌上还泛着薄粉,以往冷冽的眼底也凝了层水膜,倒叫人浮想联翩。
且音眸色复杂了一瞬,她的子献先前虽是爱冷脸,爱端着架子,却也算得上温和,最多也是微恼的瞪她一眼,气性哪有这么大,眼前这易怒的仙尊当真是她的子献吗?
且音想不通,他怎么就变成这幅模样了呢。
见她无动于衷,恕尘绪正欲起身将人赶出去,可谁知,他方撑着桌案起身,这具身子像是要跟他作对一般,胸口当即起了异样,他脚步虚浮地踉跄了一瞬,朝眼前的且音倒去。
第6章
“当心。”身子下意识的反应很快,且音当即将人扶住。
奈何恕尘绪此刻身子酸软无力,即便是被她扶住,也不受控制的将额抵在了她的胸前。
柔软的青丝顺势贴在了她的身上,恕尘绪握着她小臂的手用了力,用力之大以至于手背上浅藏的筋络尽显。
融化灵核无异于历劫,人为历劫在鬼门关走一遭罢了。
饶是此时,他还咬牙硬撑:“……出去。”
这种感觉实在是不好,他不仅感受不到自己几千年的修为,体内还涌上了阵阵热潮。
这样的潮热不似他先前问心劫的痛苦,令人难以启齿的是,身子涌来的反应。
且音身上的冷淡合香却好似藤蔓一般,将他紧紧缠绕,在被这股香气包裹之后,他身上的反应更为剧烈,恕尘绪难堪地垂着头抓紧了她的小臂。
且音的小臂温热,与他的寒凉是截然不同的两个状态。
这样的温度在眼下为他带来的刺激是极大的,他想松手,想挣脱,可偏指尖像是恋恋不舍一般,指尖不听他的话,身子也像是要溺死在这一池温热春水当中。
他甚至将额抵在了徒弟的胸前。
谁不知晓他渊云仙尊虽为男子,却不亚于女娘,而今清心寡欲的人竟起了这样大的反应,这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恕尘绪不接受这样的自己。
他轻轻战栗着。
“若是我出去,师尊要在地上躺一天吗?”且音扶着他的小臂,敛眸道。
两人的距离实在太近了,且音的声音从耳畔响起,清冽而低沉,少女温热的吐息洒在他鬓边银丝上,分明说着关切的话,在他听来却另有所图。
恕尘绪心头竟是升起一丝不安来。他是大乘期的仙尊,但此刻融化了灵核,对实力必然会造成一定影响,若是且音心怀不轨,要对他做些什么,在眼下,他是毫无还手之力的。
回应且音的是一声喑哑的闷哼。
手臂上的素手宽慰般拍了拍他,且音的声音格外安抚人心:“不会有事的。”
融化灵核不是一般人承受的住的,但且音知晓,他没有第二个选择。
她不是听不到他难耐的喑哑和乱了的呼吸,但且音不是姽婳,她只是一个炼气期的弟子,方才进行的过程足以将她的灵气耗尽,再不能释放灵气安抚他,现下不单是恕尘绪需要修养,她也是。
不等恕尘绪出言,且音将他带到了那张软榻上:“师尊放心,今夜我哪里都不去,就在这儿陪着你。”
她话音刚落,恕尘绪抬眸对上了她。
且音面上仍是小弟子的恭敬,看起来没有半分逾矩的迹象可循,就这般静静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