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第一次知道她跟不同的男人鬼混在一起,但是第一次亲眼看到她把人带到家里,带到这张床上。
程烬的存在感太强。
程月如很难忽略。
看到自己儿子跟站桩似的站在门口,她脸色大变,却没有被看到的羞愧,只有愤怒,抓着枕头就朝他狠砸过去。
“滚出去!谁让你开门的!”
枕头砸在门上,硬是把门砸关了。
程烬冰冷地站在门口。
“讨债鬼”、“狗皮膏药”、“拖油瓶”、“去死”……
种种难听的话语在污秽的声音里夹杂。
老房子隔音不好,里面的骂骂咧咧,他都能听到。
程烬黑沉沉地看向厨房。
房子不大,开了煤气,再封死门窗,程月如在激情中不会意识到。
……
“喂——”
任恔妤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程烬目光很淡,视线很轻却完满地罩在她身上。
那双眼睛通透漂亮,此刻莹润地望着他。
程烬声音有点哑。
“没……”
任恔妤撇嘴。
明显有心事啊。
算了。
不想说就不说吧。
他肚子咕咕叫起来,眉头蹙了下有些局促。
耳根慢慢染红。
任恔妤愣了下,“这都两点了你还没吃饭啊?”
少年脸有赧色。
她回头透过窗户往外看了眼,雨雾蒙蒙的,比来的时候更阴沉了。
“等我,我去给你买吃的。”
“不过这么坏的天气,你可得给我记牢了,不是谁都能吃上我亲手买的饭的。”
程烬眼里有波澜起伏。
那道靓丽的身影就这么冲进了雨里,连碎花小伞都亮眼起来。
很难形容这种感觉。
明明浑身都烧得很烫,很不好受,但有蜜意一丝一缕地往心底灌。
他很乖地在那等。
但盐水挂完,外套也烘干了。
人还没来。
医生看他坐在窗户边等,劝慰道:“你给她打个电话,她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一时半会儿来不了了?”
程烬眼睫垂了下,他没有手机,也不知道她的联系方式。
等到天都黑了,任恔妤也没出现。
诊所要关门,他没法再待下去,只能一步一步地踩着雨后的水坑往回家的路走。
他记得这天。
记得很牢。
*
“程烬?”
洗手间的门被拍响,他按压着水池边缘的手收了点力。
抬头,镜子里映出他水淋淋的模样,眼尾一片猩红。
任恔妤觉得自己跟这么个闷葫芦讲话迟早得气死,半天憋不出一个屁来。她都这么屈身了,他居然还在耍脾气。
她就应该直接了当的走,买个早饭还买出仇恨了。
但脚不听使唤,硬是跟他家地板黏在一块了。
胸口气闷气闷的,“你要再不出来,我就当你死在里面了!我数三声,没动静我就替你报——”警
“咔哒”一声,洗手间门开了。
男人从里面走出来,乌黑的发梢还在滴水,脸色依旧苍白,但先前那股差点捏碎她的狠沉已经寻觅不到了。
那双眼漆黑,目光却又很淡。
“那个……”
任恔妤气势莫名其妙地矮下来,但因为骨子里的骄傲脸上还是没什么笑意,指了指四方桌,“早饭要趁热吃。”
“嗯。”
这回倒不是纯哑巴了。
任恔妤眼神飘忽了下,“那我走了?”
她能这么早起来完全是于涵的功劳,一通又一通的电话,硬是把她从梦里叫醒。贺山辞投资的那部剧早就成立了剧组,今天临时通知要提前围读剧本。
她还得赶回去收拾。
程烬脸色很淡,“钥匙。”
任恔妤:“什么?”
“钥匙给我。”他咬字清晰地重复。
任恔妤:“……”
“你防我?”
程烬没肯定也没反驳,黑洞洞的眼睛定定望着她。
好像不拿到钥匙不罢休。
任恔妤哐当一下把钥匙拍在早饭旁边,“一把破钥匙而已,我还不稀罕!”
她心里有说不上来的委屈,径直去门边换黑高跟,故意把那双平底鞋乱蹬在一边。
“等等。”
身后忽然传来低沉涩哑的声音。
任恔妤眉头一扬,回头看他,姿态高贵。
“干嘛?”
程烬低淡无澜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一身红丝绒礼服勾勒的曲线回环,皮肤皙白细腻,头发蓬松又随意地挽着。脸上已经没了妆,反衬出纯欲感。
就算是明星,也是其中的容貌佼佼者。
“以后别来了。”
嗓子里跟磨了砂似的。
任恔妤心里突然空了一下,那股委屈这会儿像不断触礁的浪潮。
一浪高过一浪。
“程烬,我不是什么不要脸的狗皮膏药。”
她呼吸紧涩了点儿,下巴微扬,维持着体面与骄傲,“这是最后一次,以后我再来找你我就是狗。”
任恔妤没受过这种委屈。
愤懑、不满、怨恨。
五花八门的情绪乱糟糟地堆在一起。
她踩着高跟鞋出去,走得快,下楼梯时踉跄了一下,差点摔下去。强忍着不适下了这道楼梯,她眼眶才红起来。
他以前对她明明百依百顺的,可现在变成这样。
这样的冷漠,排她。
她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他还不满意吗。
擦掉滑下来的泪,任恔妤脱了高跟鞋下楼。
鞋跟太高,楼梯又陡,穿着不好走。
下到三楼她才发现手机忘在那了。
和早饭一起放在了四方桌上。
咬了咬牙,任恔妤还是转头回去。
她是去拿手机,不是去看他,不丢人。
那道门自她走后就没关。
她回去的步子很快,是想拿了就走,不多看程烬一眼,但只是在进门前瞥到一秒他的身影,先前几乎要胀破的混沌情绪突然就被打散了。
天光从窗户外面透进来,他背对着窗户,身形孤寂,像是独自分裂出来。沉默地擦拭着那双她穿过的平底鞋。
一毫一厘,完完整整,不落下一个角落。
然后,规整地放进了盒子里装好。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没有发现她回来。
收好盒子才在四方桌前坐下。
骨感嶙峋的手指解开塑袋,将饺子一个一口地塞进嘴里,像个没有感情的碎食机器。
任恔妤不知道他想吃什么,就什么都买了一点。
至少够三个人吃的份。
他就这么机械化地塞着嚼着,也不停缓片刻。
不知道是不是噎着了,程烬突然猛烈地咳嗽起来,脖子都咳红了,撕心裂肺一般。
脸色因为咳嗽难看了许多,他搭在四方桌上的手收紧到青筋凸起,继续进食。
沉默,固执。
也不知道在跟谁较劲。
第12章 分心 洇开一片鲜红的血迹
任恔妤没见过这样的程烬,准确的说,这样的程烬令她没来由的心慌,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名手紧紧攥着。
她有点……喘不过气来。
程烬吃完一样就吃第二样。
她心里酸酸涨涨,走过去从他手里夺走那只包子,把那些早饭推远。
“你是傻子吗,一直这样吃下去,胃也会受不了啊。”她感觉五味杂陈的,“你自己还是个医生,你……”
任恔妤眼眶忽然酸了下,她用力眨了眨眼。
她就是见不得他这样作践自己。
程烬的那只原本握着包子的手依旧悬空着,每一根手指都骨感嶙峋,但好像只要稍微用点力就能折断。
他没有立即看她,就维持着这个姿势。
许久,才放下手。
气氛太沉静,任恔妤多少有点尴尬。
她想起自己先前的振振有词,想起那些狠话,有点变扭。
“我……是来拿手机的,手机忘带了。”
那会儿情绪太激动,没能记起来。
但要不是忘带手机,她可能看不见这一幕。
“嗯。”
他手重新落下,眼睫几乎没动。
仍旧没看她。
任恔妤拿过手机,看着他欲言又止。
她其实有好多话想说,但真的要她这时候说,她又觉得说不出了。
到最后,眼睫低垂着道:“你明知道我经不起激的,还要那样说。我平常行程很多,很少能抽出空来,我昨天是偷跑过来的。”
当狗就当狗吧,反正她从前也挺不是个人的。
程烬搭在桌上的微不可察地弯了下。
“你能不能……别对我这么冷漠……”
任恔妤声音很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