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倒也算是万里无云的好天气,如果能忽略地上这些本应在枝头的绿叶的话。
不是什么大毛病,电动车很快矫正好了车头方向。
戚许戴好头盔时深深呼吸了一口雨后的清新空气,打算去店里;虽然耽误了一早上,但现在回去备菜也能赶上中午饭点。
戚许回到店里后打开防盗门,打算中午做些卤肉饭。
她盘的这个店面并不贵,所以地段也说不上好,四周也没有什么有名的大公司或是居民区,但好在有些中低端的写字楼,戚许干脆就面向上班族制定菜单。
小店一天最多三四样的菜色在附近的白领群里很快传开了。
无他。
天下苦预制菜与国潮外卖久矣。
误打误撞,菜色不够丰富的小店仅一年的时间竟也开成了附近数一数二的口碑店。
戚许洗好手穿好围裙后,把冰柜里的五花肉拿出来解冻,顺手把干香菇泡了。
等五花肉解冻的过程,正好煮上100颗鸡蛋。
等鸡蛋上锅的过程,又正好切洋葱丁。
戚许已经在掐时间上是大师级别,她有时候会想要是现在的自己回到小学,做那道“给客人泡茶最短要用多长时间”的题目一定能找到最优解。
洋葱丁切够数后,鸡蛋也正好煮熟,捞出来放在冷水桶里,一会儿好剥壳。
戚许又把解冻好的五花肉切小丁,三个平底锅齐上阵,不放油下五花。
用关傲雪的话来说,戚许对食物的敏感程度堪比通灵,在同时照看三个锅的基础上,还能保证每一块肉肉都煎出油脂、两面焦黄。
煎好的肉丁捞出放在大铁盆里备用,就着剩下的猪油,把洋葱丁放进去分批次猛炸。
洋葱丁只需要炸到焦黄时就可以捞出来,接下来就是搬出特意买的大闷缸,下料酒、生抽、八角、桂皮、耗油与老抽,再悉数倒进去自己刚刚备好的香菇丁与洋葱丁,最后一盆五花肉倒进去。
加水淹没,再撒一把冰糖提鲜。
关好闷盖,拧上阀门。
戚许搬了一把小凳子,一边闻着闷缸都闷不住的香气,一边哼着歌剥鸡蛋壳。
100颗鸡蛋,戚许足足剥了一个小时,还好她提前给烫鸡蛋泡了冷水澡,不然还真不好剥。
剥好也不代表完事儿,戚许还在这些鸡蛋的身上改了个花刀。
直到全部处理完,戚许这才揭开闷盖。
一整缸的卤肉香气蒸腾而出,瞬间包裹住了戚许。
肉汁与香料完美融合,散发出阵阵醇厚的香气,既有辛辣的刺激,也有甘甜的回味。
别说那些在格子间对了一上午电子屏幕的白领了,就是戚许都不可避免地咽了咽口水。
但她也没忘正事,举起鸡蛋盆,改好花刀的鸡蛋排队依次跳水。
最后,戚许隔着口罩满足地吸了一口气,这才关上了盖。
这卤肉饭,今天中午肯定爆卖。
快到饭点,时现的师娘石笑月把做好的饭菜端上桌:“客厅那两个别聊啦,快来吃饭吧。”
范高奕听见老婆的话,沉重地叹了口气后拍了拍时现的肩膀,压低声音道:“你还年轻。”
时现点点头,眼底已是布满了疲惫的血丝。
石笑月看了心疼,直往时现的碗里夹着菜:“这个,这个红烧肉,师娘记得上次你来的时候就着吃了两碗饭,多吃点。”
时现扯出一个笑:“谢谢师娘。”
说完,他拿起筷子就着菜扒了一大口米饭,从昨天到现在,时现滴米未进。
可他也是几乎在立刻就锁紧了眉头。
石笑月看见时现的表情不对劲:“啊?我忘了放盐吗?”
说着,也连忙尝了一口,不理解地喃喃说道:“挺好吃的呀。”
时现像是不敢相信似的再次扒了一大口红烧肉,可每一口食物进入到他的口中就像是进入了一个无底洞,激不起任何味觉的波澜。
他放慢咀嚼的速度,似乎在努力寻找那一丝丝可能被忽略的味道,但最终只是徒劳。
时现迅速地夹了桌上其他的饭菜。
醋溜土豆丝、炝白菜、糖醋小排......
可他的味蕾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封印了,时现发觉自己无法捕捉到任何的酸甜苦辣。
范高奕也察觉出了什么,问道:“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时现收起刚刚不小心展露的失态,重新调整好状态,扯出一抹笑意对教练说道:“应该是昨天熬夜了吧,有点感冒,尝不出味儿。”
石笑月一听就放下了筷子,回房间配了不少换季感冒药这才回来:“呐,一会儿走的时候把这个带上,先吃药片,症状轻了再喝冲剂防止复发,换季了更不能熬夜。”
时现吸了吸鼻子:“那谢谢师娘了,我一定注意身体,你们也是啊。”
失态的不止是时现,还有戚许。
戚许的今日卤肉饭公告牌一挂,就吸引了不少刚下班的白领。
“七七老板今天做的卤肉饭啊?怎么都没闻到香味?”女孩一边扫码一边说道。
戚许有些奇怪,隔着口罩深呼吸了一口气,明明这么浓郁的香气,是她的鼻子出现了幻觉吗?
还是女孩也因为昨天的降温而感冒了?
递过去餐盘的时候,戚许还特意抽了一张一次性包装的口罩附送:“换季了要注意流感哦。”
“七七老板太好了!”女孩欢欢喜喜地接了过去,戚许也开始继续卖卤肉饭。
可刚卖出去五六份,戚许就发现不对劲了。
店里的人都跟自己反应:清淡如水、味同嚼蜡。
不是难吃,难吃是尚且有味道。
而戚许今天卖的卤肉饭,没有任何味道。
好像大事不妙。
戚许紧急搬回了公告牌,又给店里的食客赔了钱,把剩下的卤肉从后厨搬了出来。
香气明明肆意环绕。
戚许猛然想起刚刚女孩无心的那句:怎么没闻到香味。
她干脆打开了餐厅的窗户和大门,站在路边的戚许仍然能闻到卤肉的香气。
每路过一个人,戚许都会鼓起勇气上前询问:“你好,打扰了,你能闻到空气中的肉香吗?”
“哪有什么肉香啊。”
“小姑娘,是你饿了吧。”
“没有啊,细细闻的话......嘿!你别说,还有一股洒水车的臭水味呢!”
“你要卖什么?忽悠传销是吧?”
午后的阳光炽热,戚许的额前却冒起了冷汗。
尽管她尽力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但心跳早已鼓动如雷,一个不敢去承认的事实被反复证实:自己做的饭,好像大家都吃不出味道了。
要命的是,戚许是个厨师,还开了自己的餐厅。
更要命的是,戚许开的这家餐厅,刚交完新一年的租金。
顶着烈日,戚许回眸看向餐厅的招牌。
阳光下,“七七饭吧”的俏皮字样还反射着耀眼的光,可戚许却仿佛堕入无边黑暗,明明是盛夏,戚许浑身冰冷,头晕目眩。
在师娘家没吃两口饭,时现看着手上的药片与冲剂,仔细看了说明书上的“饭后服用”字样,去厨房给自己煮了包泡面。
麻辣的油料包没入滚烫的沸水,激不起一丝香味。
时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温度如常。
一个有些恐怖的认知在脑海里炸开:他好像一夜之间失去了对食物的嗅觉和味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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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掐指一算,你俩已经被月老牵了专属红线
第3章 东北铁锅炖(上)
戚许花了整整一个月才敢相信自己做饭确实没味道了。
并且除了她自己,谁都尝不出味儿。
在戚许第31次期待的目光中,关傲雪叹了口气,夹起面前毫无食物香气的炸猪排放进嘴里,最后缓慢地摇了摇头,艰难地说出那句一锤定音的:“确实没味道。”
关傲雪也觉得奇怪,一夜之间,所有经过戚许手的食材都会变得索然无味,这简直是科学无法解释的现象,但确实就这样诡异的发生了。
“七七,你别难过,还会有办法的。”一向不擅长安慰人的关傲雪憋了半天,才说出这句僵硬的安抚,“走一步看一步嘛。”
戚许低垂着头,没有心情打理的刘海遮住了一双眼,叫人看不出情绪,可声音却是十足十的低沉失落:“关关,怎么办。”
她刚交完一整年的租金。
毕业时,戚许在父母和关傲雪的支持下盘下这个店,第一年租金50万,还是自己父母和关傲雪一人出了一半才凑齐的。
好在戚许争气,开餐厅上难得的精明了一把,定位精准,只卖面向女白领的精致健康定食,一年下来除了经营成本和在北京的生活成本,还完钱后竟然还存下来了10万。
虽然在北京10万不算多,但是对于毕业时只手握3000月薪offer的戚许来说,一年能存10万对戚许而言绝对是想也不敢想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