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家里有事?”
自从飞机起飞后徐稚闻就一言不发,手指下意识转着手机屏幕, 臭脸拉得有三尺长。
徐稚闻少见没有呛他,只是轻声嗯了下,结合最近的传闻, 惹得陈子敬起了兴趣。
手掌“啪嗒”一握,合上资料:“你家能有什么事?赵姨?”
“不是。”
徐稚闻瞟了眼凑上来的陈子敬,补充一句:
“我母亲很好。”
陈子敬老老实实哦了声:
“那你还能有什么事?你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那种路数吗?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我们徐工居然卡点到?”
徐稚闻在宁船工作了这么久, 向来守时,重要的事基本都会早个十来分钟到。用他的话说, 守时是提升效率的基础。
“我不能卡点?”
徐稚闻反问。
陈子敬吃了瘪,自知没趣假装翻了一会资料,可心里还是惦记那个传闻。
人类的本质是吃瓜,特别是徐稚闻这种古板老学究类型的桃色瓜,吃起来更是刺激。
当年睡上下铺的时候,他就觉得徐稚闻是假正经。
他这人好像看着循规蹈矩, 把每一步都走成世俗意义上的成功模板,疯起来也是真要命。
本科毕业答辩前,徐稚闻居然主动申请复答辩,原本板上钉钉的优秀论文就这么给扔了。
一个人背包坐几十个小时绿皮火车去北方,像是要做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回来时,却是一副万念俱灰的死人摸样,急得宿舍里几个人以为他是跑去外面借了校园贷。
“哎,你给我透露点呗,最近是不是有情况。”
陈子敬眼里恨不得冒出透视射线,把眼前这个爱装的男人裤衩子看穿。
徐稚闻慢条斯理看他一眼,伸手取过陈子敬小桌板上的资料,兀自翻阅:
“你猜。”
童弋祯的回笼觉睡得不踏实,翻来覆去折腾了快半个小时也没睡着。
这期间手机除了弹进来一条【反诈】宣传、一条【时代楷模】公益短信,就只剩购物平台的降价提醒和外卖券弹送。
她躁,人越来越清醒,索性坐起来将徐稚闻的消息条设成【不显示】才觉得松了一口气。
人在焦虑的时候,时间会变得比往常慢十倍百倍,而那些美好的时光却总是以倍速播放的形式呈现,快到她觉得只是个含糊不清的梦。
童弋祯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她得做事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简单洗漱过后,她将徐稚闻煮的砂锅粥吃掉,味道很好,是他一贯的水平,口腔里余下满满海鲜的鲜甜。
又去打理好被银贝挠得乱七八糟的猫爬架,给小家伙梳了浮猫、最后,才将目标锁定在浴室。
洗衣篓里乱七八糟丢着她和徐稚闻昨天穿过的衣服,她的裙子和徐稚闻的衬衣搅在一起。
她重新取了一个衣篓,耐着性子将自己的衣服捡出来。
徐稚闻在生活中其实并不是一个过分讲究的人,以前在坊镇的时候,他和自己的衣服多是赵姨洗。
偶尔忙不过来,童弋祯会学着赵丽华的方法,将里衣、外套、上装和下装都区分好,分开清洗。
洗过后要泡金纺,这会让衣物变得清香又柔软。
徐稚闻则不然,他从前总以为不管什么衣服只要丢进水里搅合搅合、撒上皂粉揉搓后挂出来,晾干就都是固定的香软出厂设置。
直到他第一次洗衣服,将自己和童弋祯的衣服一股脑丢进洗衣机,放入致死量的洗衣粉后,旋钮拧到最大。
一顿操作成功让童弋祯最爱穿的那件浅色裙子染成了花色,晾干后的衣服不仅硬邦邦还扭曲地爬着白色的纹路,这是皂粉放了太多却漂洗不到位的缘故。
童弋祯气得好几天没理他。
赵丽华想再买件一模一样的,可惜跑遍整个小镇也没找到适合的。
徐稚闻也知道自己惹了人,好几次想找机会和童弋祯破冰,奈何青春期的小男孩总是有股莫名其妙的傲气,心里打好的腹稿一出口就被拆的乱七八糟。
总是词不达意。
童弋祯白白损失一条爱裙,心里始终憋着火,终于在又一个清洗日爆发。
她板着脸敲响徐稚闻的房门。
“什么事。”
徐稚闻垂眼,乖得像个兔子,实际上心脏乱跳。
“跟我出来下。”
童弋祯说完,不给徐稚闻反应的机会,转身朝外走。
他没敢说什么,转身关门,跟上她的步子。
那年,徐稚闻的个头已经很高了,站在童弋祯后像根盛夏冒头的甘蔗。
“以后洗衣服,你要分类洗。”
童弋祯下意识叉腰指挥,像个小老师:
“皂粉要适量……洗过第一遍要用金纺泡,然后……”
小姑娘嘴巴快得很,吧嗒吧嗒机关枪一样往外冒。
徐稚闻一个字一个字记在心里,在这个家也就只有她会和自己说这些,其他人都一致觉得,他只需要静静坐在房间里解题目、学习,然后捧回一张又一张优异的成绩单就好了。
只有童弋祯觉得他是个人。
她从小就有种天赋——公平待人。
童弋祯将分拣好的衣服丢进洗衣机,关锁前看到地上另一只洗衣篓又心软下来。
复又蹲下来,捡了几件适合的衬衣一起丢进去搅。
等她将所有衣服都洗好晾在阳台,天色却变得十分难看,乌云翻卷。
手机弹出一条天气信息,要下雨了。
她翻出微信界面,徐稚闻的消息框有两个红点
【睡醒记得吃饭。】
附带一张工作餐的照片,背景很像是单位食堂。
童弋祯压了大半天的石头忽然就卸下,从前他四处跑竞赛时,也是这样和他报备的。
手指敲敲打打半天,最后删了大半发了句:【知道了】
不过这次配了一张叉腰小猫的表情。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的通讯都只停留在线上。
徐稚闻那边的情况似乎有些棘手,白天忙得几乎顾不上吃饭,好几次发来的午饭照片都过了饭点。
他出差的这段日子,童弋祯过得并不轻松,白天报社里有一堆稿子等着她赶,晚上回家要给银贝做猫饭,一天折腾下来差不多也得九点多。
这个时间段徐稚闻正好回酒店休息,两人难得作息同步,能在手机上聊会天。
每次开始话题,徐稚闻总是先问她今天吃了什么,和村口大娘寒暄似得,让童弋祯这个暖场王都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
童弋祯会觉得自己和徐稚闻的关系很别扭,挂着兄妹的名,却搞着恋人之间才有的暧昧。
她还惦记着那个夜晚似有若无的回吻,可这段时间徐稚闻一次也没有说想她。
在又一次话题终结到彼此食谱之后,童弋祯总算受不了。
给手机充上电去洗漱,等她回来,手机上多了两条未接来电,都是徐稚闻的。
她看了眼微信对话框,无事发生。
【打电话有事吗(疑问emoji)】
隔了几分钟那边弹过来一句:【没什么要紧的事,你困了?】
他以为童弋祯没接电话是睡着了。
【没有,等会再睡(得意emoji)】
童弋祯看着对话框上面那句(对方正在输入…)闪了半天。
徐稚闻:【看看小猫。】
今晚她的耐性格外好,从抽屉里取出逗猫棒和银贝玩了一会,录好视频给徐稚闻发去。
【银贝很好,放心(好的emoji)】
过了一会。
徐稚闻:
【祯祯也好吗?】
童弋祯看到消息轻咳了声,感觉脸颊开始发热。
徐稚闻很少叫她祯祯,大家都是小屁孩的时候他叫过一段时间,后来上了小学,不知从哪里长出来的毛病,开始连名带姓的喊她。
上了初中后更是变本加厉,好像她的名字变得烫嘴,开始被各种‘喂、哎’这样的语气词替代。
童弋祯顶着发潮的干发帽盘腿坐在床上,手指开始敲打。
徐稚闻坐在桌前,电脑上还放着没看完的资料,他无心工作专注看手机里的视频。
银贝开始有了发腮的趋势,毛绒绒一团在童弋祯腿边蹭来蹭去,不时伸出爪子勾一勾逗猫棒上的羽毛。
画面中不小心露出女孩挂着水珠的手臂,剥好的菱角那般白,还光着脚在木地板踩来踩去,显然是刚刚洗完澡。
徐稚闻反复看了几遍,长按保存到了隐私相册。
特殊消息提示刚响,童弋祯的消息就弹出来。
还是她之前发过的那个emoji黄豆表情,比着一个OK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