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也得死个明白吧。”
徐稚闻严肃起来,松了手,半跪在床边,虽然矮她一截,眉压眼的气势却比童弋祯这个狐假虎威的假大王强的多。
“不是昨天还说要给我煲汤,今天就让我滚。”
“我什么时候让你滚了。”
童弋祯反问。
解决一个矛盾的方法是扩大矛盾,徐稚闻很聪明,童弋祯后知后觉被他套路,气得耳垂发红。
“为什么不能直说?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
徐稚闻的眼神极富攻击性,从前,他和童弋祯都还是小屁孩的时候,他尚且还能毫不费力地看穿她的心思。
自从上了中学,童弋祯就变得越来越难以捉摸,那种迷惑和好奇的探知欲成为一种特殊的生长痛,伴随着徐稚闻的整个青春期,令他苦不堪言。
他难以抑制那种可怖的欲望,他想知道她所有的秘密,知道她为什么喜为什么怒,为什么钟情其它不如自己的男孩。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这种欲望尤甚。
他无法向主阐罪,因为徐稚闻并不笃信任何一种宗教。他只追随他的妹妹,那个他从小捧在手心,长大了却变得“冷心冷情”的妹妹。
童弋祯决定给他一个痛快,同时也放过自己,她不想让多疑和嫉妒毁了自己的生活,更不想成为那种满腹怨毒的女人。
“你喜欢赵沁怡。”
陈述句。
潜台词是她知道些什么或看到些什么。
总之,她对这个答案胸有成竹。
徐稚闻认真起来:
“你这么在意她?这是你第二次在我面前提她。”
“今天在机场我看到她了。”
童弋祯是做记者的,对于一些巧舌如簧的采访对象,她的提问一向犀利干脆直戳要害。
徐稚闻眼神微动,这句话让他有些意外。
“你们聊的很开心。”
徐稚闻看见她的眼睛睁得乌圆,有种少见的天真。
童弋祯见他一时没说话,以为是踩到了徐稚闻的痛脚,不知是该得意,还是该失意。
赵沁怡确实是很好的人,果敢、热烈,是她渴望成为的那种女人。
她是那种向来不吝于藏匿自己野心的女人,每次考试她都抱着一种挑战的心态,渴望将所有人的名字都压在下面。
她也是那种坦诚到令人觉得冒犯的女人,高中的某个夏天,她居然堂而皇之的找到童弋祯,说:
“我喜欢你哥,要追他,你有意见吗?”
赵沁怡笑着问。
童弋祯不记得自己当时是什么表情,但是一定不算自然。
她似乎紧张到说不出话,下意识像个熟练的老鸨,计算起彼此的身价。
赵沁怡父母双全,家境殷实,成绩优异,前程远大。
她童弋祯则是一块烫手的山芋,镇上人说她命硬克父母。在阿婆去世后,被亲属们皮球一样踢来踢去,人人都嫌她,人人都厌她。
所幸母亲为她留下一笔小小的积蓄,小姨赶回来奔丧的时,给她转了户口,却因为姨父的反对只得将她托付给徐家。
此后她在徐家寄住十年,徐爸徐妈将她像亲生女儿那样养大。
童弋祯深知这样的恩情有多少分量,她要知恩图报,她要恪守分寸,莫生妄心。
“你们…早恋不好,影响学习。”
童弋祯的理由实在蹩脚。
赵沁怡就笑:
“你觉得我们俩谈恋爱会成绩下滑?”
两个数一数二的尖子生,自然用不着童弋祯操心。
“你要追就追,我管不着他。”
童弋祯冷声。
她当时尽力让自己保持体面,却始终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徐稚闻似乎笑了一下,童弋祯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他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她抬脚向徐稚闻身上踹,被他反手攥住小腿。
手指微微使力,腿腹就被捏出凹痕。
第29章 夏至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和她聊得很开心?”
徐稚闻的目光颇富攻击性, 开心两个字故意咬的很重,今天在机场遇到赵沁怡纯属意外。
老同学偶遇,对方热情寒暄, 他总不能置之不理, 偏偏礼貌性的回应也能让他家的小醋坛子看见。
童弋祯听出他语中讽意, 开心这个形容确有夸大其词的嫌疑。
“你见她不开心?”
童弋祯反唇相讥。
“我为什么要开心?”
徐稚闻捏着她小腿的那只手稍稍松力, 顺着腿部的线条自然向下滑到脚踝处,虎口被突出的踝骨卡住,童弋祯再次使力往上蹬了一下,被他攥着压回去。
反抗无效,在男女力量的悬殊面前,她越是挣扎就越显得自己羸弱。
童弋祯索性闭上眼躺在床上, 一副随便你怎么样,老娘我不乐意听的架势。
这是她明确释放的非暴力不合作信号,一般童弋祯这样就是气急了, 如果置之不理放任下去,后果有她受的。
“偶然碰到的,就打了招呼。”
徐稚闻松开她的脚踝坐在床边,两个人都已经习惯了昏暗的房间, 浴后潮湿的水汽充盈整个房间,是令人平静的香, 徐稚闻却感到胸口有些发紧,有些喘不过气。
童弋祯悄悄睁开半只眼,透过睫羽的缝隙看他。
男人坐在床边,将她的床垫压下去一块,深灰色的衬衣领口松开一粒扣子,里面的脖颈线条看不真切。
她有些担心徐稚闻会因为她的多疑而生气, 刚才他的解释已经让她气消了大半。
冷静下来,她才觉得自己今晚的行为有多幼稚,完全不像是一个成熟的职场女性能做出来的事。
她搞不清楚,怎么一遇到和徐稚闻有关的事,就总会情绪战胜理智。她担心自己是那种嫉妒心旺盛的女人,只愿意那个人看着自己,那怕他是她叫了十多年的哥哥。
童弋祯一旦想通这些,方才还嚣张的气焰便骤然全无,她开始忐忑,担心徐稚闻会觉得自己作。
偏偏骄傲的自尊心又不想让她主动道歉,童弋祯闭着眼睛不敢睁开。
过了一会,她感觉脚踝一凉,有什么冰凉的东西缠上。
“你怎么戴在这?”
童弋祯惊讶,双臂撑在床上问他。
她看见徐稚闻将那条Tiffany的颈链缠了两圈系在她脚踝,银色的链条寒光在黑暗中也显得熠熠生辉。
“别乱动。”
徐稚闻一手按住她的脚,一只手将那链子扣上。
这原本确实是条项链,可刚刚他忽然觉得这东西系在她脚上更好,就像给小猫系了条铃铛链子,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叮叮当当地响。
他心里有个可怕的念头,要是真有什么世界末日。他就用链子将他们两个人拴在一起好了。
腿骨比较坚硬,即便是老了死了,骨头上生不出一点肉,也还有个什么东西将他们绑在一起。
那些幸存的,捡拾起他们尸骨的人不需猜测就知道,这两具骨头生前是不可拆分的。
只不过那些人或许不清楚,他们究竟是兄妹还是恋人。
徐稚闻收回手,静静坐在原地,看她用一种无辜的眼神看着自己,开始恐惧她会看穿自己肮脏的心思。
他确实是个禽兽,和最原始的普通男人没什么区别。
否则他怎会看到她湿漉漉的头发、袒露在睡衣外的脖颈和锁骨就感到心似悬旌,摇曳不定?
对于身体天性反应的羞耻,曾让徐稚闻很苦恼。
十几岁时,徐稚闻有段时间很害怕做梦,那种对于身体无法控制的恐惧,和梦境内容的荒诞让他羞愧。
他的身体开始不受他的意志控制,经常在潮冷的清晨感到股间灼热,残存在内*裤上的水液令他无地自容。
他曾崇尚的仁义礼智信都化为泡影,身体的冲动时时刻刻提醒他是一个怎样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和小人。
偏偏童弋祯对此毫无察觉,她仍是像从前那般生活、学习,有时会抱着搞不懂的数学习题来问她。
她什么都没做,却总会令徐稚闻忍不住遐想。
夏天,她没完没了地用家里的磁带机放周杰伦,徐稚闻几乎听到耳朵起茧子,有时偷偷换了磁带,就惹得小姑娘大发雷霆。
说什么:“夏天当然要听周杰伦,或者五月天。”
徐稚闻已经习惯春夏秋冬都扎在题海里,但那天童弋祯穿了条蓝色的布裙,懒洋洋坐院里的秋千架上,脚边卧着老态龙钟的猫,竟让他一瞬觉得这种规则别具诗意。
越到夏天,童弋祯就越生动。
“这么贵的链子你系在脚上,真是…”